第九章 逃跑计划

  漠北把手插在他衣服兜里,仰着脸看他,梨涡浅笑,在暗夜中像个魅惑人心的妖精,“要不要?”
  几乎,她的话是在他鼻尖的位置说的,气息缭绕,声音诱惑。
  漠北小时候在上海生活过,嗓音有些糯,一开口像撒娇,她的眼睛有点儿像小狐狸,现在她的嘴上扬的弧度也像狐狸,微微地嘟起的唇在黑暗中亮晶晶的。
  看着漠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个时候仿佛丧失了某种叫做语言的功能,在自己不受控制想要亲上去的时候,顾一隅推开她,跑了。
  ……
  顾一隅的家是一栋白色的小楼,房子一共有三层,楼钟型,恢弘大气、典雅复古,白色的建筑在夏日阳光地照耀下显得精神矍铄。
  几年前翻新过,又加了不少现代元素,例如在漠北的窗外加伸了一个半月形地阳台,阳台上放了张石桌子,可以聊天可以喝下午茶。
  媒体不止一次地把美好地赞美词用在这栋建筑上,住在这栋建筑里面的顾一隅是时尚界的宠儿,每年顾一隅会不定时地出现在某一期刊杂志上,大大地笑容深凹下去的酒窝,看起来温顺又乖巧。
  穆凤君精心准备了下午茶,看了一眼四周。
  刚刚变暖的夏风恰巧吹动了墨绿色的窗帘,帘子上的金色穗子随之微微的起伏摆动,餐桌上盛开着粉嫩的西府海棠。
  不错,很舒适很温馨的环境,也是一个很好的谈判场,她的儿子是她今天要博弈的对象。
  穆凤君叫来了两个孩子,一个坐在左手边,一个坐在右手边,穆凤君笑呵呵地瞧着两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十年的时间这么快就过去了,仿佛昨天他们还是孩子腻在自己的腿边,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岁,到了履行约定的时候了。
  风卷着墨绿色的窗帘,穆凤君把他们的手叠在一起,单刀直入,“我和爸爸打算来年三月份的时候,给你们办婚礼”
  时间静止
  ……
  刚回到办公室,手机就嗡嗡一通乱震,助理在一旁说手机响了很多遍了。
  顾振荣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连续开了四五个小时的会议,这把年纪着实有些吃不消了,得赶紧把顾一隅那小子骗公司来。
  “喂!”下一秒,手机直接顺着一人的高度砸下去。
  落在地上哐地一声。
  ……
  命运总是成结,自以为解开了其实又打上了另一个结,从一个漩涡中走出来又迈进了另一个漩涡,彼此之间,无穷往复,互为因果,如老树根一般错综盘绕。
  穆凤君进手术室前,她就紧紧地抓住漠北的手,勉强睁开眼露出来一点儿缝隙,她的额头满是汗水,嘴巴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是手牢牢地攥着漠北的手,说什么都不肯进去,漠北跪在担架旁眼泪哗哗的往下流不停地请求。
  红灯亮起,漠北跌坐在急诊的门口,掩面抱着自己的双腿。
  顾一隅揽过漠北,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漠北拼命的挣脱他,挣不脱就打直到力竭,才大声地哭泣,后来哭声慢慢变小再变成抽泣。
  顾一隅拍拍她的脸,哭了一顿过后那张脸看起来精神了些,只不过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
  ……
  顾振荣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正在撤大堆的仪器和医用设备。
  他抓着门框,手抖的像筛子,穿白大褂的医生说一些他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只听到了最后一句,好在送来的及时。
  抓着门框的手一下就划了下去,顾振荣差点跪在地上。
  送走医生后顾一隅看见了坐在走廊板凳上的顾振荣,疲惫好像一下就长到了他脸上,走过去坐在了他脚边,低着头道歉:“爸,对不起”
  顾振荣缓慢地抬头,摸了摸顾一隅的脸,叹了口气。
  动荡不安的情绪一下就高涨了起来,到了必须要宣泄的卡口,顾一隅趴在顾振荣大腿上放声哭泣,刚刚他差一点儿就没有了妈妈。
  顾振荣没有动任由顾一隅大哭,人来人往的医院里谁都没有因为他多停留一分钟,顾一隅孩子一般紧紧抱着自己父亲的大腿,涕泪横流。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从来没有脱离过父母羽翼的孩子,无论是脸上的嘟嘟肉还是心性都没长大。
  ……
  午后,漠北回家去取一些日用品,刚到医院的大厅就听见一声怒吼,“三太子,你给我站住!”
  三太子?
  这个名字起得好,漠北想起来小时候经常看的动画片,小小的哪吒扎着两个冲天揪光着小脚丫,那年孙楠唱这首歌的时候还是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小伙儿。
  “小心!”
  漠北就顾着想哪吒了来不及躲闪,哪吒急于逃跑手上的支架不受控制地撞到了她身上,那孩子手上还打着点滴,漠北手里的大包小包也掉了一地。
  “哎呦!”
  男孩儿倒在地上,半眯着眼睛嘴里哼唧哼唧个不停。
  漠北第一时间蹲下,看着男孩儿迅速充血的针管不知所措。
  沈兰舟三步并两步跑过来,急忙抱起孩子跑回病房,漠北也跟着跑顾不上满地的东西。
  沈兰舟边跑边埋怨,“这么大个人了,走路不会看道吗,见到孩子你倒是躲着点儿啊”
  漠北满脸愧色的道歉,“对不起”
  幸亏问题并不严重,简单的处理后男孩儿立马又活蹦乱跳了起来,好像一刻都闲不住的样子。
  问题处理完沈兰舟才分出心看眼前的女子,“你怎么在这里?”
  漠北疑惑,“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上次漠北晕倒就是沈兰舟去家里问诊的,还被漠北莫名其妙的抓住手,想到这沈兰舟轻咳了一声,“走路怎么不看着点儿?”
  漠北立马道歉,“对不起,是我刚刚走神了”拍了拍太子的小光头,“对不起,撞疼你了吧?”
  “他?”沈兰舟踢了踢太子的小屁股,“不用跟他道歉,他皮着呢。”
  太子立即卧倒,“哎呦喂!我的屁股呦!”小人还不到沈兰舟的大腿根高,短胳膊短腿还装模作样的,逗得人发笑。
  见漠北笑他,小人的目光立刻就瞪了过来,努力做出凶狠的表情:“别笑了我命令你不许笑!”小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漠北。
  沈兰舟揉了揉他的光头,“别装了,我原谅你偷着跑出来了。”
  太子这才消停了下来,捧着沈兰舟的大腿要喝酸奶。
  “只能喝一口。”
  “两口嘛”
  这样的温馨时刻被一阵敲门声打断,顾一隅一手抱着刚才漠北掉在地上的包裹另一只手铛铛铛的敲门。
  里面的三个人同时回头,午后的光透过医院窗户照在那三个人的身上,白净在撒娇的孩子、恬静清美在笑的女人、高大硬朗抱着娃娃的男人,画面异常的和谐。
  顾一隅在心里呸了一口,指着手里的东西,“漠小北,包不要了?”说完顾一隅转身就走。
  漠北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东西都忘了收,冲沈兰舟笑了笑,“那我就先走了。”又拍了拍太子的小脸蛋,“我有时间来看你呀”
  小人扭过头埋在沈兰舟的肩上,“我才不信呢”
  “漠小北!你走不走了!”顾一隅隔不远处大喊。
  漠北歪过头牵起太子的小拇指,对太子承诺,“我肯定来,先再见”
  然后一路小跑着到顾一隅的身边,“这里是医院,你嚷嚷什么?”
  “谁嚷嚷了?漠小北你会不会说话”
  那两个人渐走渐远,男的提着包,女的小步跟着一边在嘴里碎碎叨叨。
  回到穆凤君的病房,扔下包,顾一隅半躺在医院房间的沙发上,看着漠北在小厨房整理带来的东西。
  “漠小北”顾一隅叫她。
  漠北回头,啪!一块湿抹布正正好好的蒙在漠北的脸上。
  漠北面无表情地扯开抹布,回过头,砰,垃圾桶里多了个杯子。
  顾一隅叫了起来,“漠小北,你敢扔我杯子!
  ……
  穆凤君最近身体恢复的很快,只是心情不大好,时常看着漠北欲言又止,四个人都知道是为什么,可谁都没开口,大家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穆凤君说闷,漠北把窗户敞开。
  一开窗户,楼下老人少年欢快的声音一下就钻到了耳朵里,有精力旺盛的放起了DJ的舞曲一大群人跟着摇摆,扭臀、甩腰、回身。
  病友们还是以老年人居多,但也掺和进来不少年轻人,时髦一点儿的放了首《最炫的民族风》,一群人穿着病服在群魔乱舞,还有小孩穿着轮滑风一般溜过鞋子碰撞在地面上的一闪即过地声音。
  高的树已经长到了他们这层,枝条透过窗子不小心闯进屋里,楼层不矮,还有穿堂风打在叶子的身上哗哗作响的声音,漠北额前的刘海儿被吹起,侧着脸站在叶子响的厉害的地方。
  穆凤君盯着漠北的侧脸,长得真像她的妈妈,标准的古典美人相,尤其大大的瑞凤眼,睁圆的时候像只小兔子,眯眼的时候像只小狐狸。
  最不像的地方是周身的气场,她的妈妈总爱笑,一笑就露出两个梨涡,漠北也有梨涡但是不爱笑,看起来总是冷清的样子,眼底总是裹着淡淡地哀愁,落落清欢的模样,我见犹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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