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在东京的街头驶过,两边再也没有任何街景,只剩下断瓦残垣,街上人群稀少,甚至连以前常见的,有些令人烦的,打打闹闹的孩子也看不到。
空气弥漫着些许异味,昨晚中国空军再度光临东京,对江东区进行了猛烈轰炸,位于江东区的汽车制造厂和飞机发动机厂被彻底炸毁,连带周围十平方公里土地上的建筑全部被焚毁,大约六万多人被烧死。
对这样的轰炸,东京市民已经有些麻木了,现在亲戚朋友之间见面后的谈话往往是聊家里那些人还活着,或者街区是不是受到轰炸;如果没有,必定会引起一方的惊讶,然后便会追问原因,看看是不是因为天照大神对这个街区有特殊照顾。
各种躲避轰炸的小道消息在地下流传,金鱼替主的传说被证明没有效后,最近从来没被轰炸的皇宫成为新的热点,每天都有人在皇宫外寻觅,弄到一点东西便拿回去供起来。
轿车穿过市区,向郊区驶去,西尾寿造透过车窗,忽然看到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他皱眉想了想才想起来,是原华北双子星之一的立高之助。
陆军省也同样被炸弹光临,陆军大楼被焚毁,陆军省迁到郊外的原水产研究所内,这个研究所是农业林业省所辖,战争爆发后,研究所经费严重不足,而且由于兵力紧张,一些年青人应征入伍,于是农业林业省干脆将这家研究所与大阪的另一家研究所合并,这间研究所就空下来了。
不过研究所没有原陆军省大,参谋总部就搬到另外一个地方,没有继续合在一起办公。很凑巧的是,这研究所离立高之助买的房子不是很远,就隔一条水溪。
立高之助已经完全不像军人了,他的头上裹着条蓝色布带,和服扎得紧紧的,脚上套着双踏踏板,面前摆着两筐青油油的蔬菜,几个女人正低头在筐里翻拣,立高之助斜叼着烟,眼睛紧盯着手里的秤,正给个老太太讲着什么。
西尾寿造轻轻叹口气,原来他还想过段时间将立高之助重新征召入伍,可土肥原从满洲回来后告诉他,立高之助有重大间谍嫌疑,这个人在也不能用。
初闻此言,不但他,梅津美治郎也决不相信,可土肥原的态度非常坚决,西尾寿造和梅津美治郎虽然不信,可重新征召入伍是不可能了。
“可惜了这样一个干才。”西尾寿造在心里轻轻叹口气,可转念一想,这对立高之助未尝不是好事,现在这摊烂摊子,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扭转。
“大势所趋,大势所趋。”西尾寿造喃喃低声道,副驾座上的秘书稍稍动了,从后视镜看了眼,便没再动了。
轿车驶进陆军省,在省内焦急等待的军官们,轰的一下围过来,西尾寿造见此冷哼一声,车门被打开,西尾寿造迈步下车。
“阁下,阁下,会议结果是什么?结果是什么?”
“阁下,陛下是什么意见?陛下有些什么意见?”
……
西尾寿造一言不发,径直走进小楼,小楼不过两层高,在大厅后,西尾寿造看到了中岛康健,他不由停下脚步,微微皱眉:
“怎么,中岛君也和他们一样凑热闹?”
追在身后的军官们一愣,顿时鸦雀无声,人人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最后面的几个军官悄悄离开。西尾寿造转身扫视众位军官,厉声说道:“你们在这作什么?自己就没有工作了?这里是陆军省,不是菜市场!”
多数军官羞愧的低下头,少数几个军官依旧倔强的昂着头,西尾寿造严厉的瞪着那几个军官:“御前会议,是帝国最高会议,由陛下亲自圣断,无论什么结果,作为帝国军人,都要无条件服从!你们为什么还要打听!难道你们想要违抗陛下的旨意!”
西尾寿造怒气勃勃,花白的头发根根颤抖,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整个大厅都被他的气势压住。
“如果有人想违抗圣意,那么就从我西尾的尸体上跨过去!”
咆哮声还没落,众军官便如鸟兽散,再无人敢停留在大厅,中岛见此嘴角滑过一丝嘲讽,他是月初从朝鲜回国的,他的正常职务还是人事局长,在满洲的任务不过是临时性的。
那场轰动全国的大捷,在他看来不过是日本在这场战争中最后一针强心剂,更何况他根本谈不上取得了胜利,在他撤出战斗后,在通化附近阻击中国军队的两个师团损失惨重,最后只有三成人逃到鸭绿江对面,因此算下来,双方得失相当,打了个平手。
回来之后,他向西尾寿造写了份报告,对关东军的目前状况作了详细,这份报告西尾寿造没有拿出来,而是在看后便将它锁进了办公室内的保险柜中。
“中岛局长,你也想问问御前会议的情况?”西尾寿造喝退众军官后,转身看见中岛康健依旧留在原地没动,便毫不客气的问道。
中岛康健淡淡摇头:“不是,阁下,我是正要出门,正好遇上。”
西尾寿造神情稍缓,向楼梯走去,边走边大声嘲讽道:“还好,陆军省还有几个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人,可惜就是太少。”
中岛康健一直站在原地直到西尾寿造一行的背影在楼梯拐角消失,他才转身出门。院子里聚集着刚从大厅内逃出来的军官们,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看到中岛康健出来,众人都抬头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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