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禧还是不明白,他淡淡一笑掩饰自己内心的迷惑,望着对岸的荒野:“那是国人谬赞,白某不过一军人,恰逢乱世,侥幸获得几次展露抱负的机会。先生所言,白某不明,还请先生指点。”
白崇禧本是心高气傲之人,现在的态度却很低,能让他放这么低的,放眼当今中国,没有几人。就在这番话中,白崇禧心里开始怀疑,这冯诡是不是庄继华派来的,话里便有了试探之意。
冯诡是多老奸的人,他立刻察觉白崇禧的意思,不过,今天的试探不是庄继华的意思,而是他自己的意思。他不知道,庄继华已经通过第三党去做李宗仁的工作去了,他担心的是庄继华现在如日中天,蒋介石在抗战后对他下手,希望拉桂系作盟友。
“健公久掌广西,岂有不知之理,只是军务繁忙,至有疏忽,”冯诡淡淡一笑:“广西与委员长久有隔阂,德公健公可思过将来何去何从?”
白崇禧心中一颤,禁不住沉默不语,目光复杂的望着河面。随着光复地区的增加,对军队的整顿,蒋介石将势力推进到以前达不到的地方,山东韩复榘,河北宋哲元、新疆盛世才、广东余汉谋、湖南何健,这些势力要么被消灭,要么被投向中央,山西阎锡山被严重削弱,甘青马鸿逵马步芳听命于他,可以这样说,除了GCD,国民党内再无可以挑战蒋介石的军事力量。
良久,白崇禧才长叹道:“先生所言不虚,不过,以我观之,国家统一本是大势所趋,委员长领导抗战,若在战后能切实实行总理之三民主义,我们当鼎立支持。”
冯诡目光闪烁,突然放声大笑,声音惊起两只小鸟,正在打鱼的老人扭头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的穿着,又赶紧回头,依旧专心打鱼,几个孩子正打闹着奔过来,看到他们的样子,不由停下了打闹,奇怪的望着他们。
笑声中,冯诡与白崇禧的目光在空中狠狠撞击了下,悄无声息的熄灭了。冯诡当然不会相信,桂系是最先和蒋介石合作的,蒋介石敢发动4.12清党,正是得力于桂系的支持;可桂系也是最先被蒋介石收拾的,北伐之后,面对四大军阀力量,蒋介石率先拿桂系开刀,李白被迫流亡香港,广西基业差点就被夺占。
“在社会改革之后,委员长现在又在重庆厉行政治改革,”白崇禧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斟酌用词,慢慢说道:“国家将走向宪政时期,一旦实现这个目标,国家将走向和平发展道路。”
白崇禧这话软弱无力,他一直在猜想冯诡的目的,可几种猜想都被他否决了,冯诡笑笑,没有反驳,却赞同的点点头:“宪政自然是好的,不过,以我对委员长的了解,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党内的反对意见不少,特别是元老的反对,恐怕委员长会很为难。”
“抗战打了六年,内战打了十年,”白崇禧又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望着河对岸,看了几分钟,桂系在战后该如何自存,这个问题困惑着他,也困惑着李宗仁。可以想象,抗战的胜利会将蒋介石的声望推到一个巅峰。
在这种情况下,以蒋介石的性格,势必对党内外的对手采取强硬措施,桂系的生存将受到严重威胁。
但面对冯诡,白崇禧却不能谈,他在广州便认识冯诡,虽然不了解,但那时,冯诡已经是蒋介石的幕僚,现在又是庄继华的幕僚,在他看来庄继华对杂牌的手段比陈诚圆滑,却更加强硬。
“抗战建国,统一军令政令,”冯诡慢慢的说:“这是委员长对将来国家发展的规划,邓演达他们成立了农工民主党,张澜罗隆基他们成立了民盟,国内政治气氛有所缓和,如果就此进入宪政,那是最好不过,不过由于其中的中共因素,战后国家和平,还存在很大变数。”
白崇禧以为冯诡将话题岔开,也乐得不再谈这个话题,便顺着他的话说:“是这样,中共与政府作对十多年,国内存在两个政府,这是事实。可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政府只能有一个。”
冯诡也赞同的点点头,他起身拍拍身上的沙粒,上前与白崇禧并排站着:“可中共不会轻易让步,两党谈判必定艰难。”
白崇禧轻蔑一笑:“他们那点人,大军一到灰飞烟灭。”
冯诡瞟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然后微微摇头:“GCD的实力比起政府来说是差了很多,不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当年剿匪,委员长花了十年时间,还是没剿干净,现在他们有数十万军队,况且,经过抗战,国贫民弱,民心军心可愿再历战火?国家财政还能支持战争?”
白崇禧沉默了,眼镜片后面的目光游移不定,冯诡轻轻叹口气,不再开口,转身向来路走去,白崇禧迟疑片刻,也跟在他后面,眉头忽而凝重,忽而舒展。两道身影在冬日的阳光下,慢慢拖长。
等他们回到司令部时,庄继华也没能休息,李梅听说庄继华回来了,立刻拉着高志航求见,庄继华只好放弃休息。
李梅一见面便向庄继华详细解释了他的计划,要求批准这个计划。庄继华听完他的介绍后,沉默了一会,开口便让李梅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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