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入祠堂,犹如进入一座玄关。
我转过头,看不到身后的石门,也看不到石门外的村民。
看到这我便明白,祠堂并非只是一座祠堂那么简单,这里尘封着一段记忆。一段属于少年道祖的记忆,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道祖那时的生活场景。
一棵刺槐遮住了大半个院子的天空,树下摆放着石锁,石制的兵器台。
道祖少年习武,后来在人间游历的时候才开始学道。因为武道只能强身健体,混乱时代邪魔滋生、怪力乱神,唯有学道才能保家卫国。
兵器台上摆着数把石剑,长短不等。最长的有四尺余,宽半尺,极为厚重,应该是双手重剑。短的长不盈尺,薄如蝉翼。
每一柄石剑的手柄位置都磨损的很严重,足见道祖当你学剑的时候有多刻苦,只是不知道是谁教他的剑法,也许是来自家传。
院子的另一面是座凉亭,周围载着梅兰竹菊。
亭子的石壁上挂着一幅字,不知是不是出自少年道祖的手笔,因为笔法太老辣。写的是:磨剑莫磨锥,磨锥光阴催。
这句诗的意思很好理解,劝诫人要心怀大志,不可为小事小利荒废光阴。
满园风景,只见花开,不见落叶。
这座祠堂留住了时光,只是没能留住当初住在这里的人。
望着少年道祖留下的生活痕迹,我心中无限感慨。
看遍院中风景,我走向正堂。
推门而进,首先看到的是一张神龛,神龛上面摆着的不是天地鬼神,而是两面灵牌。
先考谢扶风之灵位,先妣王云翳之灵位。
我知道这两面令牌定是道祖所立,整顿好衣冠,跪下来恭恭敬敬的行祭拜大礼。
正堂中没有多余的摆设,石桌石椅都是家常所用。
墙壁上挂着弓箭和刀剑,我摘下一柄剑,拔出剑鞘,数不尽的千年之后剑刃依然清寒照人。
这些兵器并不是道祖所用,因为道祖当年在这里的时候年龄太小,应该是道祖的父亲谢秣陵的兵器,而道祖的武学也确实是来自家传。
正堂左右各有一间石室,东边的是道祖双亲所居,我朝着门口拜了拜没有进去,转身走向西屋道祖的居室。
刚推开门,我的心脏就连着跳动了好几下。
因为我第一眼就在对面墙上看到了一幅字画,画中人正是少年道祖习剑的场景。
年约六七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神情严峻。
左手剑指,右手持剑,剑锋斜斜的掠过一棵碗口粗的翠竹。
翠竹未倒,竹沥将流。
魔道祖师的画像我见过很多次,不过所见的都是背影。
这次是我第一次看清他的样貌,却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子。
真正令我激动不是见到了少年道祖的样子,而是这幅画上面有落款,写的是:有子初成,秣陵七岁斩竹。
秣陵,谢秣陵。
“原来你的名字叫做谢秣陵。”
随着我一声轻语,把谢秣陵这三个名字宣之于口之后,识海中轰然一声剧震。
继而无穷无尽的记忆片段翻涌而出,瞬间将我淹没。
这些记忆并不完整,因为大部分记忆都随着魔道祖师而去,能够留下来的,都是他无法割舍早已烙印于神魂中的珍贵记忆片段。
在接下来的时间,我沉浸于道祖的往事中无法自拔,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也忘记了我自己。
他的感受就是我的感受,我能清晰的感知到他当时的心情。
我看到了他孤身背着一把剑,在人间禹禹独行,尝遍人间疾苦。
我看到了他去道观偷师,看到他不知疲倦的翻阅道藏典籍。
第一次画符的欣喜,犹如我当年在全真跟着姜雪阳学道。
第一次凝聚真炁,第一次开辟玄关。第一次体悟杀剑,第一次释放剑气。第一次御剑飞行,第一次以剑气杀敌……
我看到了道祖的无数个人生珍贵场景,看到了他的欢乐,也看到了他的悲苦。
可惜欢乐的场景是在太少,因为当时的人间悲苦的事情实在太多。
甚至,我还看到了道祖的眼泪,不止一次。
眼泪不是为自己而流,而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流。
有一幕场景是道祖站在雪地里,地上躺着一只流血的银狐。
银狐的妖丹已经被挖走,却还有一息尚存,用带着祈求的眼神望着道祖。
道祖对着那只银狐点点头,抱起了它怀里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幼子。
正是在那一刻起,魔道祖师发下了大宏愿。
众生平等,有教无类。
从此之后,道祖开始法传六道。亡魂,精怪,妖族,鬼魅,但凡开启灵识,心存善念着,皆可拜入道祖门下。
道祖传道,开始还无人反对,因为人仙两道谁也没有把他当回事。
然而随着道祖的名气越来越大,教出的弟子也越来越多,道门开始对道祖展开围剿,称他走上了邪路,人鬼不分已经入了魔障。
道祖何等本事,普通道门弟子谁也拿他不下。
等到道门足够重视开始派出高手出山的时候,道祖已经以剑入道,从此一发而不可收。
长剑所向披靡,剑气纵横无人能挡。
彩云城之战,便是发生在道祖以剑入道未久。
通过道祖的记忆我才知道,原来在那七天七夜的血战中,道祖眼中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破军!
彩云城是他们的初见,一眼万年。
道祖的记忆是零碎不完整的,但是,凡是由破军出现的场景,都是那么的清晰,犹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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