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最终阻止它们了,对吗?”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加尔文站在消失的石门前,听到了背后那个苍老的声音。
“马杜克?”
加尔文意外地回头,在战场的边缘看见了站在凡人阵地中的老人。
此时的舰桥后厅已是一地狼藉,倒塌的雕塑和溶解的甲板让人寸步难行;
触目惊心的弹痕和遍地的尸体无声地倾诉着这里曾经的惨烈。
加尔文举目四望,周边的路口阵地上幸存的凡人士兵所剩无几;
即使是后续增援过来的马杜克身边,那些廷达罗斯军团的士兵们也一样都是编制不全,伤亡惨烈。
异形文明的武器得益于它们诡异的科技,加尔文在战斗间隙中也观察到,那些被高能射线击中的士兵,大多在被击中后瞬间崩解,连全尸也没能留下。
战场上带伤而未死的士兵,多数都是在白刃战中幸存的勇士,剩余的少数伤员则来自那些甲虫带来的损伤。
“你的战场不在这里。”
拎起手中的战锤,加尔文的钢铁之躯一路踩着异形的金属尸骸,向着马杜克的方向走去。
全副披挂的他站在这名衰老佝偻的凡人面前,就像是一头大象在俯视着猎犬。
廷达罗斯军团的士兵无声地向后退去,单膝跪在地上向自己君主行礼;
只留下这位身披国教红袍的老人,在如此近的距离,得以仰视面前的处在战争形态的半神的全貌。
“凡人无知,信仰需要以真实的面貌在他们面前发生;
凡人无智,唯有身体力行,布道于水火之中,方能引导众生,体悟帝皇之悲悯。”
马杜克以他特有的口吻,向加尔文解释着他出现的意义。
“明白,给我上和跟我上的区别,对么?”
加尔文哂笑,宗教与信仰,奉献与热爱。
在如今这个宇宙中变得真实不虚,是对奉献者的莫大幸运。
而在那些唯物宇宙当中,也有类似的心理规律。
“您当慎言。”
马杜克无奈地看了加尔文一眼,低垂的面孔上须发皆白,但仍旧有着自己的固执。
“信仰绝非如此浅薄,而您的身份,更应体悟帝皇的精神。”
百年布道的日积月累,他如今的影响力早已不限于凡人之中。
对阿斯塔特和他们内部的故老传说,马杜克在遍阅国教群书之后,也有了自己认知。
就像最精于骗术的罪人,往往掌握最真实的认知一样,国教内部的资料中,对阿斯塔特的记载反而更加接近那些远古的真实。
两人自相遇开始,就维持着某种互相知晓的默契。
对加尔文的身份,身为国教高层的马杜克也是半知半解但不做追究。
而对应的,就是加尔文也从未对马杜克的那套理论加以辩驳。
“是的,我想我们的确阻止了它们。”
他拾起了刚刚的话题,算是将这场小小争执暂时消解。
在俄尔普斯所经历的奇遇和这场战争的细节,在加尔文的脑中光速的整理、复盘。
在种种模糊的推断和互相印证以后,加尔文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那颗被深埋在科尔卡许地心深处的异形设备,应该就是这个异形种族在这里最后的后手。将它在此次战役中成功的毁灭,就算是彻底的消弥那未曾发生的悲剧。
“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结束,因为你还没有说过,你所预见的死亡的命运,是否已被改变。”
“死亡么?那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帝皇的意志是否得到贯彻;重要的是这里原本的悲剧是否被改变……”
看着远处的大厅边缘开始出现的维修人员,马杜克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整个人都轻松地垮塌下来。
他本就佝偻的身躯弓的更加厉害,剧烈咳嗽声中,一股一股的鲜血挡不住的从嘴角溢出。
“嗯?”
加尔文瞬间察觉到马杜克身上生命体征的异常。
这个本来还稳定维持在人类暮年状态的凡人,在某个时间点过去的瞬间,就像是一个被勉强缝补的气球,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流失着所剩无几的生命之力。
“你受伤了。”
透体而过的灵能一闪即逝,加尔文迅速在马杜克的胸口,找到了那个隐蔽的伤口。
一只金属的甲虫,在之前的战斗中钻进了马杜克的体内。
在他尚未被彻底破坏的胸腔内,这个邪恶的存在咬穿了老人脆弱的心脏。
他早该死在刚刚的战场之上了,但异形的退却让它们的眷属也陷入了古怪的沉眠。
金属甲虫的攻击,永远停滞在利齿咬穿他的心脏的上一秒,也同时用自己的牙齿堵住了那即将迸裂的血肉。
但这仍旧不是他活到现在的理由,是使命未竟的遗憾,在维持着这个老人的生命;
是对改变俄尔普斯悲剧的执着,让他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坚持着来到加尔文的面前。
加尔文明白了马杜克的状态。
加尔文现在最后悔的事,莫过于之前给予老人关于命运改变的肯定。
若是提前知道他身上的伤势,那可能还有挽救的机会。
“无须遗憾……”
马杜克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半跪下来的加尔文。
他奋力伸出自己干瘦如同枯树一样的手,轻轻地放在加尔文的肩甲之上。
神圣的帝国鹰翼雕镂而成的银色肩甲与凡人那渺小的手掌,在那一刻显露出的神性和人性,让在场的士兵们受到了巨大的精神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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