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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许多人家在屋檐下挂上了红灯笼,呈现出几分节日的喜庆。到明晚肯定会更加热闹,火树银花,彩绸搭楼,琴瑟歌声响遏行云。赏月之人摩肩接踵,不醉不归。
楚凡出了义山,寻找一个偏僻酒馆坐下。
今夜是不能回去了。
怕牛丁口里的鬼差查出端倪,追踪而至,害了小丫头等人。
事发仓促,他没有一点准备。
然而,也是最好的机会。
他对鬼差一无所知,反而言之,牛丁也未必把信息透露了出去。当对方还不知道他的存在时,是最好的偷袭机会。
鬼差依然还是鬼。
鬼怕什么?黑狗血,污秽物,一身正气?
楚凡觉得纯属瞎扯淡。
只要存在形体,就逃避不了物理攻击。如果没有形体,精神攻击恐怕是主要手段。
幸好自己刚刚开启了天目,念力突破到了一个新境界。
实在不行就祭出灵能,焚烧了那厮。管它有形无形,能够产生核子裂变破开时空通道的高能量,足可以横扫任何魑魅魍魉,焚毁一切。但以前舍不得用灵能做试验,一直没有挑战过输出极限。会不会鬼没焚着,反而把自己烧了?
呵呵,想那么多干什么?
恐惧缘于未知。
心无挂碍,则无有恐惧,远离颠倒梦想!
楚大神棍一仰脖子,咕咚干掉一大碗酒,跟喝白开水似的。
店小二胳膊上搭一条毛巾,站在角落里目瞪口呆。
心道,这位客官坐了一个时辰,忽笑忽皱眉忽自言自语,怕是心中烦恼。见过能吃的,没见过这么能吃的!熟牛肉十斤,五花肉三斤,还有一只鸡一条鱼几碟豆干青菜,都藏哪里去了?要命的是开了两坛高粱烧,整整二十斤酒下肚也不醉,眼睛倒越来越明亮。
掌柜恐怕是见他书生打扮,店里生意冷清没旁的客人,故意让他海吃海喝。呆会儿可怎么结账?倘若醉倒,又怎么办?幸好还有一匹大青马拴在门口,上面驮了一个装满东西的褡裢,抵账绰绰有余。
楚凡见店外月光朦胧,估计到了八点多钟,该走了。
夜半子时,也就是十一点到凌晨一点,阴气最重。鬼差若来,一般会选择这个时段。
“结账。”楚凡一敲桌子。
胖掌柜麻溜地一拨算盘,绿豆小眼奸诈上翻,笑嘻嘻道:“共计一十二两八钱银子,客官承惠一十二两五钱即可。”
什么?怎……怎会这么多?楚大神棍一瞪眼睛。
他不在乎金银,并不代表愿意被人讹诈。酒菜虽然多,却都很普通,顶多值二两银子罢了。
掌柜的见他色变,面孔瞬间阴了,冷笑道:
“哼,难道客官还想吃白食不成?别看你是个书生,倘若拉进班房,一样挨板子。”
楚凡一直未刻意压制酒劲的,此刻微微有了醉意,一掀桌子,指着店掌柜的鼻子气哼哼骂道:“直娘贼,你这厮莫不是开了一家黑店。”
碗碟摔在地上“噼里啪啦”打碎,声音似乎发出了某种微妙信号,连鬼都不见一只的店门口立刻闯进了两条彪形大汉,厨子也拎着擀面杖钻了出来。均抱着膀子凶狠瞪眼,面色不善,摆出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架势。
店掌柜嘿嘿冷笑,一指楚凡,骂道:“你这个外乡佬,存心讨打。今日要是不出银子,休想出店门。”
楚凡无可奈何点点头,站起身,呵呵笑道:
“有话好好说,不要动粗……嗯,这价格嘛,真心不算贵。在我的家乡,一盘虾米曾经卖出十两银子,一块切糕曾经卖出一百两银子。”
店掌柜见他服软,哼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鬼知道你有没有银子。小二,去把他的马扣下。”
楚凡见店小二低头缩腰往门口跑,一步跨过去抬腿一撩。那小二立马横着飞起半丈多高,跌下来摔碎满口牙。
两名大汉吼叫扑上,被楚凡抓住胸襟对撞,像两袋土豆一般颓然倒地。
厨子趁机偷偷跑上前,呼……扬起擀面杖对准后脑勺狠狠砸下。
楚凡侧身一抓一扯,将擀面杖夺在手中,摇摇头笑道:“你这厮也是个奇葩,不研究菜谱改练武功了,前途实在不光明呀!”
言毕双膀一较劲,结实的枣木擀面杖立刻被拗成两截。
厨子恐惧地连连后退,却哪里跑得赢?
楚凡扑上前,一杖敲在耳旁,喝道:“奶奶个熊,这一杖,打你个头晕耳鸣。”接着一脚踢在腰间,喝道:“这一脚,踢你个小便失禁。”
仅仅只过了数息,店内如风卷残云,桌椅板凳翻倒一地。
店掌柜瞪大眼珠子,还未回过神,一拍柜台吼叫道:“你这厮吃白食,敢耍横蛮?须送到官衙去……”
楚凡懒得听他聒噪,丢掉断杖,劈面一把揪住拖过柜台,丢在了一张空酒桌上。那桌子不甚结实,吃两百多斤一砸,立刻稀里哗啦散架。店掌柜捂住腰哎呦呻吟,不再多讲一句话。
这边的动静引来七、八人围观,却缩在门外指指点点,不敢进去。
楚凡晓得像这样宰客的黑店,一般都与负责该片的捕快或者白役勾结。走到门口一踢店小二,喝道:“去,喊一个公人过来。”
过了半盏茶工夫,外面有人大叫:“是哪里来的外乡佬,敢在咱们阳武县耍横!”
听到声音,像一堆小鹌鹑般瑟缩在角落的胖掌柜等数人面露得色。
门外的人群分开,一条汉子手执铁尺,昂然走入。
胖掌柜一看,连忙迎上前,口唤“褚大哥”。
谁知那条大汉一看见立在酒馆中央的一袭白袍,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浑身筛糠,连小腿肚子都开始打软。进不得,退不的,仿佛一尊泥菩萨。
可笑胖掌柜不晓得察言观色,一边走一边拱手道:
“褚大哥,你可得为小店主持公正。这个外乡佬吃白食,横蛮不讲理,还打人砸东西……”
楚凡认出是前几天被自己赶下河的白役之一,冷冷盯着他,不吱声。
店掌柜几句话提醒了失魂落魄的褚白役,劈手就是一个大嘴巴搧过去,吼道:
“你说什么?血口喷人……楚大哥会吃白食?他几天就散出去好几百两银子,阳武县里谁比他更有钱?楚大哥会不讲理?他是读书之人,几天就读了好几百本书,阳武县里谁比他更讲道理?楚大哥会打人砸东西?他几拳就打倒好几百人,阳武县里谁比他更会打人?呃,呃,那个……犯得着打你们几个伙计,砸桌椅板凳……”
店掌柜退到一旁,噤若寒蝉。
在阳武县,谁能把白役吓成这个样子?只有云梦公子楚凡了。
关扑打刘全,坊市揍三虎,界河抽牛丁,都还好理解。可那牛丁冲撞他后,当晚就稀里糊涂死了,连官府也不敢放出一个响屁,怎不令人毛骨悚然?这等威势,赫赫煊煊,简直盖过了五年前胡二的风头。
楚凡却懒得听他们啰嗦,扯白不清。挥手止住褚白役的滔滔不绝,从腰间解下小锦囊,先掏出三枚小银锞子往柜台一顿,道:“二两酒钱,一两赔偿。”
然后把剩余碎银子倒在掌中,连锦囊一并递给褚白役,道:
“这些银子拿去用,跑个腿,把锦囊和马送往乌衣巷石大捕头家。就说我有要紧事办,快的话明天回,慢的话就要过好久才回。”
店掌柜哭丧着脸嘟囔,不敢,不敢要公子的银子。
褚白役连忙伸手推辞,称马可以送,银子却不能收。楚凡却不管,连囊带银子往他怀里一塞,分开众人,步入沉沉夜色。
一盏茶后,楚凡出现在义山脚下,回望县城鳞次栉比的灯火,不由得感慨。
一直在社会底层厮混,今夜可能要揭开这个修真者世界神秘的一角了。过程绝不会轻松,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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