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惨白,气温炎热,无虑山下已经陷入一片杀戮之中。
建安四年,六月二十八,盛夏。南下的八万鲜卑一路烧杀掠夺终于在无虑山脚下与辽东公孙度兵马堂堂正正的厮杀起来,从清晨一直到晌午过后,太阳倾斜,碧蓝如洗的苍穹下交织出无数的黑色烟柱。
大地延烧,箭矢在天空交错落下,不停的划过人的头顶,燃烧的简直钉在沾血的青草上,穿孔的步履跨过去,奋力的朝前推挤,盾牌嘭的巨响,战马嘶鸣一声,将人影撞的倒飞吐血,更多的步卒涌上来,手持刀刃的辽东士兵嘶声呐喊着,挥刀指向呼啸而来的骑兵,他身后,数十双脚步的响动也蔓延过来,一杆杆高举的长矛铁枪组成枪阵,朝前方鲜卑骑兵迎了上去。
这只是战场小小的一处,视野扩大,升上天空俯瞰过整个延绵厮杀的战场,无虑山脚下的原野,一队队的辽东步卒在己方的骑兵配合下,与只派出两万的鲜卑骑兵犬牙交错的杀在一起,延绵数里,从一开始的阵型接触,变成数十块鏖战的战团,被撕碎的队伍,在各自的将领重新组织下,再次推回去。
人海中,章碾“啊!”的怒吼,挥枪便砸,将一名落马的鲜卑士卒打趴在地上,抢过对方马匹,翻身而上:“是该让鲜卑狗看看,辽东男儿的血性了,杀过去――”
他身边数百名亲卫,乃至不远方向拼杀的战团俱都发出怒吼,数个时辰的厮杀,八千步卒有一部分倒在了骑兵第一轮的冲锋下,而剩下结阵对敌,仍显的有余力,毕竟以往的敌人里,也大多数都是骑兵。
“杀――”
脚步、呐喊几乎同时响起,上千人随着这位辽东第一勇士发起冲锋,持着盾牌,挥舞刀刃、长兵狰狞的大吼,与对面涌来的骑兵相撞,紧跟而至的枪林全力的刺出去。
战场全是嗡嗡嗡的嘈杂,写有“辽东”二字的大旗飘展在西面的山坡上,公孙度与儿子公孙康、公孙恭骑着战马被亲兵拱卫,目光观察着战场上胶着的局势,三万辽东步卒、五千骑兵投入几乎与对方相同的数量,不时,他一面给下方队伍发出命令,一面给儿子们讲解如何指挥一场战斗。
毕竟双方人数加起来,高大十余万,放到在战场中央厮杀的就有五万多人,人数一旦达到这样规模,这片原野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人的身影,一名主将要如何在分辨自己的队伍,如何在混乱交错的拼杀中,找到敌人的弱点,或密布自身的缺漏,都必须有敏锐的洞察力。
“不管公孙止那边如何,战事打到这里,其实为父也没有退路的,消耗了不少鲜卑人的力气,眼下就要拿出一部分力气出来抵御,不然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还认为我这个辽东之主能耐只有这般点大,你们要记住,先示弱,再凶猛,反而有时候会给下面的人不一样的感受。”
公孙康在旁边点点头:“父亲说的是,其实孩儿心想,只要鲜卑人是我们打退的,辽东百姓心里对我们肯定拥戴,就算公孙止有心染指,也无法伸手进来。”
“哈哈哈,康儿说的还是有道理啊。”公孙度笑着说了一句,马鞭轻轻敲在马头上,沉吟了片刻,“不过还是要小心那头狼才行,就是不知道他到哪里了,若是再不来,就不是我公孙度的过错了。”
片刻后,后方有快马飞驰过来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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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厮杀的那一刻,任然保持六七万兵马的鲜卑本阵中,厥机与弥加骑马并排在大纛下观赏着厮杀,偶尔说起战事,以及还未出现的公孙止,对于对方的耐心到是有些诧异,甚至隐隐觉得不安起来。
“公孙度的兵不过如此而已,之前的那些兵马确实可疑,而眼下该是精锐了。”粗野的脸上带有不屑的笑意,厥机偏过头:“听说公孙止号称白狼王,麾下骑兵尽百战精锐,我特地留下六万骑兵等他过来,可惜让我感到失望。”
“厥机单于不可自大,公孙止能降服南匈奴和辽西的锁奴,必然有过人之处,从南来的汉人商队听闻,他还在冀州袁绍手中讨过许多便宜,应该是厉害人物。”弥加皱起眉头看着他,再三叮嘱,“从我们起兵南下将近一月,对方都没有消息过来,扶余国不过野兽身上的虱子,公孙度也只是凶狠的猴子,恶兽还未出来,我们当小心一些才好。”
厥机眯起眼睛,陡然笑出声,挥了挥手中刀刃:“你放心,后方两侧,我都放了斥候,狼不就喜欢偷袭嘛,只要一点风吹草动,我也能知晓。”
说话间,他们侧面的山麓,鸟鸣仿佛是某种信号在树林间传递,单调的马蹄声踏着厚厚的落叶走过山间,有弓弦绷响,箭矢嘭的射中战马的脖子,猩红溅起,穿着皮毛的身影落下马来,来自鲜卑的斥候爬起身,转身朝密林跑去,又是一声箭响,从侧面飞来,钉在他跑过的树躯上,带着余力还在微微颤抖,脚步越过一块爬满青苔的大石头,迎面,前方一棵树后,一柄刀锋陡然横出,照头就是一刀劈下。
噗――
人头在地上翻滚,喷涌鲜血的尸体还走出两步才倒了下去,走出的狼骑斥候,捡起那颗脑袋系在腰间对后面赶来的同伴点点头,拿出颈脖上挂着的哨子吹了两声,远远的方向,有鸟鸣声呼应。
不久。
隐隐绰绰的马群,以及上面的骑士沉默的迈着马蹄,林间快速的穿行,阳光照射茂密的林野,从树隙投下斑驳在一道道过去的骑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