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布麻衣的壮汉背着一捆柴火,腰间悬着一把柴刀,走在宛城南面淯水河岸的山区,南方的山势秀气陡峻,壮汉蜿蜒走过蜿蜒细长的山路,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目力所及的尽头,远方横跨的‘玉带’缓缓流淌。
偶尔,见到河岸的村子有炊烟升起,脸上不自觉笑了一下,抹过汗水便是加快了脚步,朝冒着袅袅青烟的草屋过去。
河岸上的风较大,水浪拍在河岸上的声响越发清晰,壮汉走去的方向,低矮的茅草屋,门前扎起了篱笆围成小院落的形状,里面几只母鸡在刨着泥土,一个身形娇小匀称的少女,蹲在篱笆的另一边,用短锄开垦出一处小田。
擦擦额角上的汗时,篱笆外,壮汉已被柴禾回来,少女放下锄头,起身小跑过去帮兄长取下柴禾,还没拿稳,哗的掉落地上,纤细的双臂在微微发颤,她有些不好意思,“有些酸涩,没拿稳。”
“你又一个人忙活,他呢?”壮汉将柴刀丢到柴堆上,那边少女忙从兜里掏出一块干巴巴的东西递过去,前者也不客气塞进嘴里,伴着一碗凉水冲下肚。
“在河边捕鱼……”
少女相貌很普通,但笑起来,挺好好看的,伸手指了指河岸放船的方向,又看了下天色,“兄长去找他吧,芸娘进屋生火了。”
说着,从地上抱起几根散落的柴禾跑进屋里,坐到土灶前,不久,炊烟飘出屋顶。断了一只手腕的壮汉望向河岸,那里水波粼粼,起伏着朝南而流,汇去长江,卷动的水浪扑上钉在水里的木桩,上面盖着的木板,脚步虚浮的走动,鼓足力气将渔网从水里拉起的男子,气喘吁吁的检查网中的鱼虾。
然而,一无所获。
喘了一口气,陡然坐了下来,看着水光粼粼的河面,在这种农人的环境下,他正在一点点的去适应,当初心潮澎湃的去往北地草原杀胡虏,他曹昂也是这样过来的,不过自从宛城之变后,一身伤痕累累让他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迷茫,伤好一点后,就常坐在河边石头上,一坐就是一整天,看着日出,看着日落,日子变得的安宁祥和,就像曾经出现过的所有金戈铁马,人和事都只是一场梦。
唯独那家中一手抚养他长大的娘亲,是挂念在心里的,或许还有……辽东那场凄厉的厮杀,无数的呐喊声还在持续。
他看着起伏卷动的河水,看的出神,乃至身后走来一道身影,立在身后也未察觉,待到对方的声音响起,曹昂这才猛然回头,乃是名叫武安的大汉。
对方走过来,在旁边坐下。
“你的信已经寄出去,不过前几天,商队又中途折返,把信又退了回来,听说太行那边不太平,冀州袁绍在攻打上党郡,那条商道已经不通了。”
夕阳西下的红霞里,武安从怀里掏出那张素帛,递给旁边的曹昂,伸手在对方后背轻拍下,嘴上却又笑了起来:“不过听说你父亲和那个公孙止在徐州打了一场打胜仗,把吕布覆灭了,要知道那可是人中吕布啊,很厉害的一个人。”
曹昂捏着素帛笑了笑:“公孙首领也很厉害,他用兵很容易抓住对方弱点的,不管是在草原上对阵匈奴、鲜卑,还是在冀州与袁绍对阵,都能看准对方薄弱的地方,一击致命。”
“现在该是叫都督了。”武安说道:“.……现在全天下都知道这事,就是你还窝在这里,子脩,难道不想回去吗?正好那位公孙都督也在许都,实在不想回曹家,到时候干脆与公孙都督一起回北地。”
“家中确实不想回去了,我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有些事就看的清楚,我不想家中再流血,只是我那母亲……”
话语停顿了一下,曹昂深吸了口气,抄起一块石子扔进水里,溅起水花,“……只是有些心中挂念母亲,她若知我死了,肯定会伤心欲绝……想回去看看她。”
“那你更该要回去!”
武安拍拍他肩膀,随后起身望着落日,“你不像我和芸娘无亲无挂的,要是我老母还在,早就回去侍奉了,守着她老人家。”
旁边,曹昂也站起来,表情有些犹豫:“若我走了,你和芸娘怎么办?”
“我?我一个大老粗,还用的着你挂念?怕是不舍芸娘才对!”
看着脸色微微发红的青年,武安陡然大笑的转身,那边一抹倩影俏生生的站在那里,脸上同样爬满红霞仿佛与这片彤红余晖融在了一起,少女羞涩的低着头捏着衣角,“.……我是来喊你们回去吃饭了……没……没想过要偷听……”
话语细弱蚊声,说完捂着脸转身跑了回去。
天色黑了下来,繁星密布过夜空,河岸这处茅屋里,三人沉默尴尬的吃着饭,黄昏时的那番话,让少女头到现在还低垂着,筷子夹动的声响中,她忽然低声开口:“你……你要走了啊。”
好一阵,对面的曹昂停下筷子,嗯了一声后,屋里又陷入沉默里。夹在中间的武安左右看看这对男女,干脆的停下手中动作,“真是半天闷不出一个屁来,看的我都替你们着急!”
“干脆这样,咱们一起走。既让子脩回去看了母亲,你这丫头也不用一副郁郁寡欢的表情。”粗汉拍拍桌面,左右看看他们,“怎样?!我这主意不错吧!”
少女脸皮薄,看了一眼对面的男子,轻咬了下唇,没有说话。曹昂拱起手:“但凭兄长做主。”
“哈哈哈,那就这么办了,过两日,咱们就收拾收拾北上豫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