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播撒在跳动的溪水之中,带着点点的波光,又有微风轻轻拂过,略有草木的清香,令人忍不住想要深深的呼吸一口。
溪水对岸原本有些花的,什么颜色的花都有,如今有一些早春开花的已经败了,还有些夏日开花的倒是有些颜色,粉白和蓝紫的,间杂其中。
秋日还有菊花的,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至于冬天,就只有梅花了。
诸葛亮在鹿山之下小溪边上缓缓的走着,这个地方,他已经非常熟悉,熟悉到闭着眼都不会走错的程度。
冬天的梅树和春天的那些花草,是斐潜种下的,秋天的菊花么,大多数都是庞统、徐庶两个人移植的,至于夏天的花,有一些是枣祗找到的,剩下的,便是诸葛亮找来的了。
唯有如此,诸葛亮才觉得自己也是这个鹿山之下的半个主人,而不是客居者。在鹿山的木屋不远之处,还有一片当年枣祗开垦出来的农田,现在也归诸葛亮打理。嗯,还有诸葛亮的弟弟一同在耕作。
农田耕作不易,虽然有黄氏提供的一些器具,但是依旧是个体力活,很是辛苦,诸葛均觉得很不能理解,觉得既然不愁吃喝,为什么还要去翻弄泥巴?
诸葛亮往往是笑笑,然后该叫上诸葛均的时候依旧叫上他,并不特别的向诸葛均解释。诸葛亮觉得诸葛均还小,等过几年就懂了,现在说了也没有用,说不定什么时候他自己想明白了,岂不是更好?
耕田,很有意思。
付出多少,就是回报多少。和人心的诡诈和奸猾不同,大地永远都是公平的对待每一个人,愿意面向大地洒落汗水的,也自然会得到大地的回馈,就连庄禾如何的安排,都是丰俭由人,种豆就生豆,种粟即得粟,就算是诸葛亮在地里摆出一个三羊泰来的阵型,也是一样可以长出来。
人心则不然。
『诸葛小郎君!』溪水对岸的一处山坡之上,有小童呼唤着,『这里!诸葛小郎君,今日可要吹笛乎?』
在小童的身后,似乎有几个彩衣女郎,细声笑于一处,但是小耳朵都立了起来,却听闻诸葛亮回应道『今日需见庞德公,无暇奏曲……』
『呀……今天又是没有了……』有人轻声叹息,像极了催更的读者。
『呀……』有人惟妙惟肖的学着,『是不是很失望了?』
『啊!你这小蹄子,学我作甚!』
『呵呵……』
唧唧咋咋的一群女子,快乐的闹做一团。对于她们来说,诸葛亮有些像是后世的『偶像』,又帅又多才,又年轻又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简直就是看一眼,心头就忍不住分泌出多巴胺来,虽然大多数女子都知道这样的人不会属于自己,但是看看也好,说不得也在梦中享受一番腿软的味道……
诸葛亮依旧不急不缓的向前而行,他知道自己相貌么,应该不错,但是诸葛亮从来不以貌待人,毕竟若是若是真的以貌取人,他就没朋友了。就像是那个又丑又黑的小子,许久没了拌嘴争锋的人,多少心中还是有些怀念。
鹿山之上,斜水如帘。
老翁独坐亭子,搂着一卷残本,似看非看,似观非观。
『见过庞德公。』诸葛亮行礼。
庞德公年岁很大了,风湿病又重……之前待在河湾,现在待在瀑布边,那有不风湿的,只不过文人墨客喜爱山水,别说有钱难买心头好,有病也是相同……所以现在基本上也不下山了,更不用说去城里。
『坐……』庞德公放下了手中的残本,『饮茶否?自己去倒就是。』
『谢庞德公……』诸葛亮拱手,然后在炉子上取了茶壶,自己倒了一杯。
人老舌苔厚,很多味道就吃不太出来了,斐潜的泡茶之法虽然也得到了庞德公的认可,但是毕竟太淡了些,再加上也是多年的老习惯了,所以只是变成了清煮,类似于后世的酽茶。
『刘荆州调了文仲业……』庞德公依旧看着瀑布,缓缓的说道。
虽然庞德公真的想超然于世外,但总是有些在红尘之中的牵挂,心有所系,也就难以说是想要超然,就可以超然了,尤其是在庞山民担任了宛城的太守之后……
『刘荆州果然外宽内嫉,见蔡氏势大,难以制衡,便出此策,自以为得计……』诸葛亮微微有些不屑的说道,『引蔡氏攻江夏,再调文仲业镇之,以此高举轻放,一来可息黄氏之怒,二来亦得江夏之铜……』
江夏产铜,而在汉代,铜就是财富。刘景升一鱼三吃,吃了黄氏吃蔡氏,顺道还吃了江夏。
『哈哈……刘景升好大胃口……』
胃口好不是什么坏事,但是算计旁人多少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更何况还算计到了黄氏身上。当然,严格来说蔡氏黄氏和刘景升都是亲戚,这种事情就像是亲戚之间争夺家产一样,脸上笑嘻嘻,心中麻麦皮,但问题是如今庞山民也在了宛城,多少算是直接的一个当事人,庞德公也难以免俗,心中偏袒自家儿子,也就是站在了黄氏这一方。
也有一部分因素是刘表给庞德公的印象不怎么样……
诸葛亮拱了拱手说道『庞德公勿忧,如今文仲业既动……黄汉升怕是也动了罢……此事,呵呵……怕是刘景升顾此失彼……』
文聘和甘宁,就像是剪刀的两片刀锋一样,左右钳制宛城,但是现在既然刘表动了心思,主动的撤离了一片剪刀的刀片,那么剩下的甘宁,也就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了。
庞德公看了看诸葛亮,说道『汝既献策,何不……』
『此处风光正好,何须案牍伤劳?』诸葛亮微笑着,朗声说道,『莫不成庞德公嫌亮呱噪,搅了清净?』
庞德公大笑,随手挥了挥,『随你,随你……』
诸葛亮笑着提起了在炉子上温着的茶壶,恭敬的给庞德公续上了茶汤,俸到了庞德公的面前。
庞德公接过,点了点头,然后又回头看着瀑布飞流而下,似乎在看着天地变化,岁月苍伤。诸葛亮静静的站在庞德公身后,长袖纶巾,俊秀绝美。
山亭是静的,瀑布是动的,岩石是长年累月的,流水是活力充沛的,正如亭中的一老,一少。
……这是一条留白的表情分割线……
在宛城,黄承彦也是站在城头,看着黄忠带着兵卒远去。和黄忠同行的,还有朱灵,而伤势还没有完全康复的张烈,则是协助庞山民在守护城池。
对于蔡氏举兵征讨江夏,其实黄承彦很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么,虽然黄祖也是自家亲戚,甚至是同一个黄香所传下来的血脉,但问题是黄祖这个人么,不怎么样,就像是亲戚当中也有脾气好的,也有性格差的一样。
黄承彦派人提醒过黄祖,但是显然黄祖或许没听,或许是以为黄承彦不过是在危言耸听,想要让他屈服于黄承彦之下换取庇护……
没错,当年黄祖到了江夏开始崭露头角的时候,黄承彦和斐潜都还没有多少的名声,黄承彦还是一个不被多少认可的工匠而已。虽然说斐潜后来崛起了,但是不管古今中外,都是有一些老子年长是前辈,老子出来混得早,老子吃的盐怎么怎么的的人,所以让黄祖转变观念,然后说是俸黄承彦为尊,对于黄祖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那么还能怎么办?
让黄忠穿过荆州千里迢迢赶去救黄祖?
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那么就只能是尽可能将这一件事情效应扩大到最好。
按照刘表刘景升的套路,其实就和刘表一开始到了荆州是一样的,借力使力而已。蔡氏深陷其中,自然有些不见庐山,但是黄氏抽身在外,也就看的清楚一些,当然,黄承彦也不会表示说张机张仲景,其实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和黄氏是一个好朋友了……
如果真的跟着刘表的节奏走,纵然失去了江夏之后,多少会给黄承彦一个交代,一个补偿什么的,但是所谓的交代可能是发一个通告,表示刘表起先是完全不知道这个事情的,现在非常的震惊,对于蔡瑁这种违纪行为要严肃处理,立刻连夜研究,成立了专门负责的小组,赶赴江夏现场调查云云……
最后拖上一段时间,不痛不痒的,等火头都过去了,热度下去了,也没有什么人注意了,多少意思一下就完事,这样一来蔡氏被敲打了一番,黄氏失去了江夏,最终得意的还是刘表老大哥。
而现在,既然知道了套路,就不能按照刘表的套路来。
文聘一动,黄忠也就动身了,当然,不是去攻打荆州襄阳,而是趁着文聘兵马调离的这个空隙,越过湍水,然后抵达丹水,先取筑阳,再沿着丹水北上攻下南乡,打通和武关勾连的通道!
这样一来,从宛城到武关就形成了通路,然后关中的武关便可以成为宛城的后援,同时也可以继续向西,抵达汉中上庸,可以说如果能够拿下筑阳和南乡,这个意义就非常的重大。
更何况江夏之地,原本也不怎么听黄承彦的……
筑阳和南乡这一片的区域,原本来说底子是不错的,多少享受了东汉两百年红利,人口经济都很好,但是先是黄巾败坏,后来袁术折腾,已经是大不如前。
即便是如此,想要拿下筑阳,依旧不是那么简单的。先秦西汉之时,筑阳之城原本还没有建,当时只有阴县,后来因为人口、战乱和水土的原因,就改到了丹水的另外一侧,重新修建了新城,即筑阳。
也就是说,筑阳实际上是两座城,相距不远,阴县小一些,破旧一点,筑阳大一些,也设备完善一些,要打下筑阳,就需要攻克两座城,而且还是跨着丹水的南北两岸,难度不算小。
对于整个的筑阳防御体系来说,阴县卡住了北面,筑阳挡住了南面,当然,黄忠和朱灵只能先打南边的筑阳,但是不管是先打南北哪一个方向,都必须要先拿下一个,然后度过丹水才能进攻另外一个城池,而这样一来,肯定就会惊动对方,就算是没有在丹水的半渡而击,在对手有防备之后,从奇袭变成了蚁附攻城,按照黄忠和朱灵现有带着的这些手来说,多少还是欠缺一些。
再加上文聘虽然暂时被刘表自己调走,一段时间之内,可以不用考虑南面刘表增援的问题,但是筑阳之内的王威和其手下兵卒也不算是少,同时南乡左近还有黄巾残余,也就是刘辟等人,如果耗时日久,整个行动拖延的时间长了,刘表得到了消息反应过来,那么黄忠等人同样也是会有腹背受敌的风险!
筑阳的守将王威,也算是很早就跟着刘表的一名不属于荆州任何派系的将领,这些年和驻扎在襄阳北部的文聘也是相处不差,虽然不见得有什么多少的战场搏杀本事,但是处理军务什么的应该也错不到哪里去,多少这些年来挡住了黄巾残匪的侵袭,也算是做的不错。
正面攻打,显然是非常不可取的,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兵力,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计策……
风险越大,机遇越大。这其中的取舍也就更加考验人的智慧和胆量。
黄忠胆量不小,朱灵也是。所以两个人虽然知道有风险,但是也没有说见到了风险就手抖脚抖,动都动不了,相反,朱灵还觉得很开心,毕竟之前的行动虽然说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也没有相应获得多少功勋,若是这一次能够拿下筑阳,打通南乡到武关的一条线,虽然说免不了要走些秦岭,但是如此一来直接也就和关中接壤了,也算是可以说立大功一件,自然更好。
只不过么,对于攻略筑阳的这个计策么……
朱灵心中多少还是没有底,毕竟听闻是一个半大小子所计划出来的,能靠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