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2章 光溜的刘协下巴

    刘协到并北,先到了平阳之外,还有一件事情,当然也算是大事吧,就是要封禅阴山。所谓封禅,便是祭祀天地,封为祭天,禅为祭地。当天降祥瑞或是要表示国家太平盛世的时候,便会举行的祭祀天地的大型典礼。

    因为古代人们的认识短缺,天圆地方学说比较盛行,加上当时特别专研,也是有特别专注于礼学的儒家学子大部分都在齐国和鲁国,因此当时很多儒家学子便公认为泰山是五岳当中最高的山,所以大力推崇泰山,导致从秦始皇开始,到汉武帝,都在泰山封禅过。

    上古三皇五帝时期,据说是有封禅过,但是呢,谁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亦无具体的文字记载,只有一些道听途说的东西,比如封禅的时候会有嘉禾生出,凤凰来仪,种种祥瑞不召而至云云,搞得后面得帝王,封禅得时候没有一些祥瑞简直就不好意思……

    或许是上古时期得皇帝都比较含蓄一些,也或许是这些所谓得祥瑞,嗯,由于大家都懂的得原因,不方便叙说得详细一些,因此并没有什么具体规范和流程传到后世,导致秦始皇统一华夏之后,想要去封禅泰山的时候,准备了七十人的庞大参谋团队,却没有办法商议出一个协调的结果来,又搞得条条框框繁琐无比,秦始皇一怒之下,便干脆将这些参谋议事团队全书斥退,然后自个儿用战国时期祭祀天帝的礼仪了。

    到了汉武帝也是相同,当时儒士和方士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到最后汉武帝也就干脆用了所谓的祭祀太一天神的礼仪进行封禅……

    到了如今刘协这里,虽然说阴山的地位显然没有泰山那么重要,但是也不能随随便便搞个什么三瓜两枣什么的对付一下,并且这个阴山的封禅事情,其实对于斐潜来说,无异于又加上一层的荣耀,这在一些人的眼中,自然是不能那么的轻易便办了的。

    当下平阳当中,大概有四方面的人。

    一个自然是斐潜为首的并北一派,第二则是围绕在杨彪左右,以杨修为代言人的一些人,第三则是经过关中之役,实力大减,几乎被边缘化的种劭一方,以种劼为首的关中子弟,最后一方面的人员自然就是求贤令之后隐隐有抬头之势的刘协一方的保皇党。

    大概吧。

    反正斐潜看了这几天拜到刘协的石榴裙下,嗯,衣袍之下的一些名单,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以呼风唤雨的名字,甚至是连一个稍微有些印象的都没有……

    或许是时间还短,想要来的人还在路途上?

    不过这个并不影响刘协这两天,大肆分封了一些前来投靠的青年才俊为郎官,各种侍郎、郎中什么的很是多了不少。当然,这个也是刘协本身作为汉帝的权利,无可厚非,只不过因为前一段时间都是被其他的人把持着朝堂,所以刘协无法顺畅的使用他这一项权利罢了。

    各类郎官,分为四等,议郎,中郎,侍郎,郎中,都是所谓的君主侍从之官,最开始的时候作为以守卫门户,出充车骑为主要职责,亦随时备帝王顾问差遣,现在则是逐渐演变成为了各类官员的预备役,随时准备填充候补。

    这样的人员一多,虽然一时之间并没有占据什么要职,但是多少也就让当下朝堂官吏有些不舒服。一个萝卜一个坑,然后还有个小萝卜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瞪着,这个蹲坑的大萝卜心中自然是难免不舒坦。

    所以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之下,封禅阴山的这一件事,也就成为了朝堂之上几方面各自角力的一个小战场。

    这个事情还牵扯到征西将军斐潜呢,谁敢贸然去摸老虎屁股?不过呢,如果能借着征西将军的力量,给另外一方下点眼药什么的,还是进行角力的各方喜闻乐见的事情。

    封禅也算是自从汉灵帝去世以后,振奋人心的一件重大政治事件了,因此凡是有点想法的,几乎都是要将脑袋削尖了往里钻,多少能在史书上留个名也是好的……

    于是乎,今天早早的,一干人等就以已经聚集在刘协行宫的大厅之外,等候刘协的到来,共同商议此事。

    左首第一位则是让给了伏完,毕竟现在伏完新晋了持金吾,又是皇戚,自然身份尊贵,坐在第一位没有什么问题,而斐潜则是坐在了右首的第一位,然后杨修种劭等人才按照各自的官职端坐茅席之上。

    汉代皇帝议政,除非是百官朝见那种隆重的场合,否则还是以现在这种模式比较多,君臣之间的距离和差距也不会很远,各自各坐自己的坐席,只不过体现作为君主不同,身前多了一张桌案而已。

    封禅阴山这个事情,自然是以斐潜为主,毕竟是他自己的主场,所以自然也是由他最先出来开言:

    “启禀陛下,上古之帝,皆有封禅。舜受璇玑玉衡,以齐七政,遂类祭于上帝,禋于六宗,见吉于山川群神,还瑞于五岳诸牧。如此禹亦遵之,後汤夏周,亦为如是,始肃祗而得安宁,後怠慢而乱乾坤也……”

    “……汉兴之时,亦有祥瑞。太祖之微,尝杀大蛇。有物曾曰:‘蛇乃白帝子也,而杀者赤帝子。’遂以至灞上,与诸侯平咸阳,立为汉王,终立汉室……”

    “……文帝郊祀,火权举而祠,光煇然天属,亦于长门见五帝于道北,乃寓天下大吉也,后方有文景之治也……”

    “……武帝功勋,烁古震今,北逐匈奴,南驱蛮夷,西扩疆土,东定胡桓。阴山之地,亦为汉属。阴山封禅,威震大漠,百余年间,胡人莫敢直视……”

    “……而后,鲜卑崛起于漠北,南侵而扰,阴山亦沦于腥膻。幸得陛下洪福,又获兵卒用命,假臣之手,收复阴山一隅,得其重回汉列。此陛下天眷之兆,亦平定四方之始,故当行封禅之典,明示天下共庆之!”

    当然,这个收复阴山是不是所谓得吉祥之兆么,在场的人基本上都是心知肚明,就连刘协其实也明白几分,不过么,在场的诸位也不会傻到跳出来说这个事情没有刘协什么鸟事的程度,所以当斐潜说完,便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向刘协同学表示祝贺。

    同时在场的诸位看向斐潜的目光当中,也是极其复杂的,不过当下,既然斐潜已经端出来这么一大盘的菜,那么现在就是扒拉到自家盘子里或多或少的问题了。

    阴山封禅,不是说皇帝刘协单人单马爬上阴山,叨咕两句完事了,还需要大量的准备工作,同时也要各种礼仪用具,这样才能体现出皇家风范,展现大汉的国际风貌等等,所以,一项项的事情多着呢……

    刘协左右看看,见众人对于阴山封禅的事情都是持赞同的态度的,不由得也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点头说道:“斐爱卿所言,甚得朕心。阴山乃大汉藩属,重回汉地,理当庆贺,如今天下不宁,更是需此震慑宵小,以平复百姓之心。”

    众人也是一同表示,刘协说得很有道理,高瞻远瞩,高屋建瓴,高人一等……

    其实大多数得人,包括和斐潜多少有些联盟关系在得种劼一方,都是认为就算是收复了阴山,也不见得有什么特别得好处。并北这一带,之前就被胡人给搅和得稀烂,民众稀少,又没有什么物产,天天面对的都是凶猛的胡人,早在汉灵帝时期,并北这一带的官员大多数都成为了指射遥领的官职,甚至是只要有人愿意去,便会破格录用,如同斐潜当初表示要去并北的情况一般,只要愿意去,愿意去哪里就給哪里的差遣。官品不够,哪怕是像斐潜当时假行从权也成。

    就算是如此,也少有人愿意去并北当官。这种思维的模式都已经是几十年了,哪里会因为平阳一地有所改变就立刻缓解了?

    再者说,斐潜在平阳,多少还算是镇得住,但是万一有个什么事情离开了平阳,这并北得羌胡、匈奴、鲜卑,还能不能继续安分守己,全都是一个未知数。

    因此大多数人都是觉得,赶快完成刘协的这个心愿,然后早早的封禅了事,回转京都才是正儿八经的道理……

    刘协坐在上首,依旧还沉浸在斐潜描述的四方平定的祥瑞天眷当中,嘴角难以掩饰的露出了笑意,但是又很想严肃认真的表示出自己其实不关心这个,更关心的是大汉的百姓疾苦,因此继续说道:“并北之地,百姓多为穷苦,生活亦然不易,就无需沿途迎驾了……”

    “陛下圣明。”

    “陛下心忧百姓,正为圣主之理。”

    “……”

    说是这么说,但是实际上想要搞什么沿途焚香铺土,摆案跪迎的花样,也没有地方搞去,从平阳到阴山,这一路上除却少得可怜的几个县城之外,便大都是荒郊野岭荒无人烟,哪里来的什么沿途百姓。

    “……咳咳……”杨修坐在一旁,将袖子举起,似乎有意无意的轻微咳嗽了两声。

    伏德微微扫了一眼杨修,沉吟了一下,拱手说道:“陛下封禅,亦为天下幸事,岂能清减局促?虽说陛下体恤臣民,不过臣民亦有回报陛下天恩之心,陛下何忍拒之?”

    “这个……”刘协听了不免有些犹豫。

    少年人哪有不喜欢繁花似锦的,哪里有不喜欢热闹喧哗的,说是要从简从俭,但是有谁真的会喜欢一路啃着粗面杂粮实心大饼子配凉水一路到阴山去?

    但是问题是朝堂现在有多少家底,作为刘协哪里能不知道,更何况这一次他是从关中跑出来的,虽然说现在陆陆续续来了一些朝堂官吏,但是这些官吏也同样没有带来任何的钱财,这一段时间的开销都是征西将军斐潜一人供给的,然后现在要搞得繁华复杂一些,不就意味着要花费更多的钱财?

    然而在伏德心中,想的却是当下不是斐潜最为受宠么,封禅阴山的荣光大头不是斐潜拿去了么,那么出些血装扮装扮也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再怎么说就算是自己委屈了,也不能委屈了陛下不是?

    “这个……现在国库与少府之内,还存余多少钱财?”刘协想了想,然后有些明知故问道。

    刘协这个问题,众人都低下头,一时间谁也没有回答,场面难免有些尴尬。

    说起来可算是可怜,刘协作为一个天子,不说国库了,就算是原本应该归入皇室管理的少府,也是根本不归刘协统管。因此说刘协是个穷鬼,恐怕也没有什么错处。

    不过既然刘协发问了,总不能没个说法,因此伏完身为国戚,自然要为刘协出头,所以半转身躯,看向了种劼,说道:“种大夫,关中京都藩台库府,均由汝父统管,为何不如实启禀陛下?”

    种劼拱手说道:“启禀陛下,回伏公,原本关中库府,确实是由家父管理,不过……”

    种劼横眼看了一眼杨修,然后说道:“不过……临晋侯统兵作乱,围堵两宫,这库府之内也就失了统管,恐怕……”

    听闻此处,杨修便不能再装聋作哑了,立刻拱手说道:“启禀陛下,种大夫此言差矣!昔日乃种尚书假借皇命,欺压群臣,荼毒百姓,关中如陷水火一般,家父实忍无可忍,为救陛下于水火,挽华夏之将倾,方行兵谏,不了种尚书竟然挟持陛下……”

    刘协听得皱眉。

    反正这两个人一路之上就是不对付,相互指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这样一堆话,其他的方面不说了,有一个事情双方倒是统一得非常得明了,就是种劭这里没有钱,杨修那边也同样没钱,至于原本的国库少府之中,有钱还是没有钱,这一笔烂账现在谁也搞不清楚了。

    当下大汉的财政,几乎就是属于枯竭的状态。

    丰饶富庶的冀州豫州都被袁氏霸占了,弘农关中又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有多少产出也很难说,其余的地方么,虽然现在还没有表示脱离大汉的统治,但是实际上原本应该押运到朝廷的财政也都不约而同的地方性的截留了……

    可以说,如今的大汉国库,就和刘协的下巴一样,光滑细嫩,连根毛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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