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
苏乞年眸绽冷电,一头黑发都激荡起来,罕见地动了真怒。
他勾动时空之力,碾碎了精铁大船内溢出的诡异之力,守住记忆没有再被抹去。
也难怪花费了如此大的周折,连无上生灵的感知都能够蒙蔽,苏乞年目光贯穿精铁大船的那一刻,看到了惊世骇俗的一幕。
哪怕以他这些年来经历的光怪陆离,也禁不住心生摇曳。
如琥珀般凝固的天地化开,哗啦啦的海水涌动声重新入耳,苏乞年一步迈出,就出现在了精铁大船上。
“大人。”
精铁大船甲板上,立即迎上来一名身着银色甲胄,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神色恭谨,但苏乞年还是在霎那间从其眼中捕捉到一丝慌乱之色。
除了这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外,甲板上还驻守着数百名甲士,看上去该是一支人族战师,修为大都不低,至少也有着淬骨境大成的修为,融魂境占据小半,辟地境也有数十人,这迎来上的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则有着开天境的修为。
虽然只有数百人,却是精兵,据苏乞年所知,哪怕在神圣传承中,这样的战师队伍也不是很多,只有在无上传承中,才比较常见,只是不知道这条精铁大船,到底属于哪一方势力。
“不知道大人到来,可有所需,我等虽然修为低微,却也可略尽绵薄之力。”
络腮胡子的中年大能姿态放得很低,在这西海敖家所在的广袤海域,强者层出不穷,尤其是一些独行的游侠,大都修为精深,如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就看不透修为高低,对方至少也是临近神圣的高手,或者就是一位神圣强者。
在界海中航行,不能轻视任何一张年轻的面孔,或许就是一位驻颜有术的老怪物。
或许只是偶遇罢了。
络腮胡子的中年大能不动声色,他相信没人能够洞穿船底的隐秘。
“你们从何处来。”苏乞年面无表情。
“我等自西海敖家万龙渊而来,乃万龙渊白龙战师的一支,前往云空岛易物。”
云空岛,在南海敖家所在的界海,由数百海岛共同维系的易物之所,也是这条古天路界关内最大的易物之地,这在那玉书中着重提点过,只要在这条古天路上有的,在云空岛都可以寻到,这条天路上没有的,云空岛也有。
至于白龙战师,乃西海敖家的精兵,一般的淬骨境,连成为普通战兵的资格都没有,而在人界星空一般的小部族,只要贯通一条天脉,踏上炼血境的修行之路,就可以成为战兵,都是战兵,两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用来易物的是什么。”苏乞年再次道。
络腮胡子的中年大能笑道:“一些灵石原矿及族中高手铸炼的体外战兵,还有一些草药,对了,沿途猎杀有一些不常见的海兽尸骸,我等常年行船,有时也有些私心,就是味儿大了点,让大人见笑了。”
说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像极了一个兵油子。
“我想看看。”
“当然可以。”络腮胡子的中年大能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大人若有所需,自可以取一些,只是在下也是奉命在外,还望大人体谅,莫要让我难做,他日回返万龙渊,却是不好交代。”
见苏乞年不语,他苦笑一声,似无可奈何地伸手虚引,道:“大人请随我来。”
锵!锵!
船舱前,有战兵战戈交击,被他狠狠瞪一眼,于是不甘地退下,不少白龙战兵看向苏乞年的目光,不是冷漠就是不忿,苏乞年轻吸一口气,按耐住性子,他要好好看看,这条船上,到底是什么人的手笔。
轰隆隆!
精铁铸就的船舱被从内部打开,一盏盏盛满了海兽油脂的青铜灯被点亮,入眼的,就是数以十万计的兵器,堆放在数百丈见方的船舱中,丝丝缕缕的锋芒之气在空气中弥漫,更隐隐有道韵流淌,显然都是一些不俗的兵器。
这是体外战兵的一种,一些精通铸兵的强者,铸炼出兵器之后,不以人体天脉蕴养,不施加以精神烙印,成为一种无主的战兵,可以很快被所需者所炼化,这在界关中是十分常见的,毕竟很多时候朝不保夕,尤其是最邻近界关的战师,兵器的消耗十分巨大,因此在界关中,对于兵器的需求,有时候比修行所需的精灵之气,以及疗伤的草药更大。
苏乞年抬脚迈步,行走在这一堆堆小山般的兵器之间,络腮胡子的中年大能在一边引路,两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船舱中清晰可闻。
“大人若有看中的,自可以取走一些。”中年大能止步,微笑道。
苏乞年不理他,径直朝着前方而去。
看着苏乞年前行的背影,络腮胡子的中年大能面色微沉,蹙起眉头,此人倒是胃口不小。
越过几座兵器山,就是一堆草药,都分门别类堆放着,药香交织,气味反而有些刺鼻,越往里,草药的品质越好,甚至出现了用玉盒盛放的千年老药,有丝丝缕缕的灵气弥漫而出,虽然还有些驳杂,却已经诞生了少许灵性,若是再过一些年,就可能诞生一株珍贵的灵药。
“大人可有看中的。”络腮胡子的中年大能适时地露出了几分肉痛之色。
在这数十只玉盒的最后方,几只紫玉盒子晶莹透亮,本身就沾染有几分灵气,年份很老,可以称之为半灵玉了,当中更是有丝丝缕缕的灵性气息映照,在盒子上方隐隐有瑞气浮现。
灵药!
在这几只紫玉盒中,盛放的居然是真正的灵药。
于此,络腮胡子的中年大能咬了咬牙,道:“一株,请大人见谅,这些都是白龙战师共有,少了一株,我还能开口,若是多了,此番归去,必定……还望大人体谅,日后再遇,一定再奉上一株。”
“再到前面看看。”
苏乞年平静道,对于眼前的灵药视而不见,再次向前走去。
“大人,前面就只剩一些污秽物,实在不敢污了大人的口鼻。”
络腮胡子的中年大能一愣,连忙道,看着苏乞年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焦虑。
有浓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再往后,就是数十头横陈的尸首,大都是一些海中生存的荒兽,或形如鲸,背脊生就倒刺,或如狮虎,却背插双鳍,头生独角,此外还有几条海蟒,竖瞳泛金,头生数只弯角,身上有极其驳杂的龙气,该属于杂血龙兽,还远远称不上后裔。
“大人你看,这些污秽物实在有污眼鼻,也就是几头五星荒兽,费了不小的气力,勉强沾了一些龙气,若是大人需要,皆可取走便是。”络腮胡子的中年大能笑道,显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
“我还想在看。”苏乞年微微侧身,看向他。
“大人说笑了,真的没有了,若是大人想看,我这小世界里,还收藏有一些凡物。”
“那你告诉我,这脚下是什么?”
苏乞年轻轻抬脚,点了点脚下的精铁舱板,面前这位中年大能,瞳孔一下收缩,他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肌体一下绷紧,道:“大人玩笑了,这下面没有了,只是铭刻有一些阵法,以助推船行,此外就是海水了。”
“你在骗鬼吗!”
苏乞年冷哼一声,身不动,脚下的精铁舱板,咔嚓一声龟裂开来,无数裂纹交织,朝着四方蔓延而去。
不好!
这一下,络腮胡子的中年大能彻底变了颜色,他不明白,此人是如何察觉到异样,船底的东西,是如何引起此人的注意的。
不应该!这太难以理解了!
但眼下,显然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压迫感,从那一袭白袍的身影身上,有可怖的气息在复苏,他肌体生寒,背脊一下被冷汗打湿,知道遭遇到了了不得的高手,这绝非是开天境所能拥有的压迫感。
神圣!
这是一名神圣强者!
“大人!”他暴喝一声,却不是在呼唤苏乞年。
嗡!
这一刻,自船舱深处,一股恐怖的气机升腾而起,伴着一股浓重的圣威,如天海涌动,将整个船舱笼罩,那是一名身着黝黑甲胄的老者,眸光黢黑,比暗夜还要深沉,此刻自船舱深处走来,在他的头顶之上,更是生有一对洁白的龙角,丝丝缕缕的寒气流淌,隐隐将这船舱所在的虚空都冻结。
“年轻的神圣,这里不是你该涉足的地方,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苏乞年看向前方,冷冷道:“那你来告诉我,这下面到底是什么?”
“你不该问,不该看,不该来!”
老者语气森寒,亦如他周身流淌的道息。
“废话!”
苏乞年冷喝,一只手抬起,就朝着前方按落。
“你敢!”
船舱深处走出的老者惊怒交加,成圣这么多年,即将登临绝顶,这还是第一次有年轻后辈敢这么对他说话。
瞬息之间,他刚欲出手,一双深沉的眸子就剧烈收缩,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连神圣心境也无法平静,惊骇到了极点。
他动弹不得。
仿佛有一座无形的神山压落在了身上,随着前方那一只大手按落,他好像看到了一尊古神,屹立在天地的尽头,在云端俯瞰,落下目光。
一身法则之力在颤栗,仿若遭遇到了更深层次的压迫,竟无法勾动,神圣气机也在溃散,这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倾轧。
砰!
那只大手落在肩头,他双膝咔嚓一声折断,肩胛骨粉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人!”
不远处,络腮胡子的中年大能骇然失色,居然连一招都接不住,不,根本连出手也不能,就被弹指间镇压,这到底是什么人,简直有无限恐怖。
下一刻,他就看到一双冰冷的眸子,那目光锋锐无匹,宛如两口两刀伐戮而下。
噗的一声,中年大能一下四分五裂,被无形的锋芒之气绞碎成齑粉。
着黝黑甲胄的老圣者心胆欲裂,这是一尊杀神,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再看向眼前一袭白袍的苏乞年,就露出几分惶恐之色。
“无上……”
他语气干涩,他相信无上之下,即便是圣人,也不可能窥破这条船的隐秘,实在很难想象,此番出行,居然遭遇到了如此可怖的存在,连船中的隐秘都被窥破了,根据那一位的说法,就算是无上中,也少有人可以察觉到异样,而此刻偏偏……
“告诉我,这脚下是什么!”
苏乞年语气冷漠,看眼前的龙族神圣,这该是人龙世家的强者,他很难想象,这船舱底部的一切,竟是与这一脉有关。
轰隆!
下一刻,他猛地跺脚,本已裂纹密布的舱板彻底崩碎,显露出船舱底部,能有数十里方圆的空间。
这是一片被铭刻了虚空阵纹的所在,所以看上去远比船体更大,也正因为如此,此刻迎面而来铺天盖地的血腥气,才令得苏乞年一身战血愈发激荡起来。
咔嚓!
他手掌之下,人龙世家的老神圣惨叫一声,本已经折断的膝盖寸寸崩碎,整个人像是被生生挤压,快要不成人形。
“呜!”
他只能惨叫,却说不出话来,因为被一股可怖的气息封住了咽喉,巨大的耻辱感与惊惶涌上心头,心灵世界寸寸崩溃。
那是连绵数十里的尸骸,森白的骨,猩红的血肉,残破的头颅,支离破碎的兽袍,还有染血的襁褓,折断的拐杖……
苏乞年出离地愤怒了,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实在难以想象,这种杀孽,到底是何人造下。
不是界关外厮杀而陨落的战兵,因为其中多没有着甲,很多老幼妇孺,亦没有捕捉到异族的气息。
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苏乞年,这不是一场平常的杀戮,而是一场杀孽。(求订阅,求票票,两章合一奉上。嗯,虽然临近尾声了,但大概还是会有五十万字左右,所以大家不用担心,没有那么快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