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六日,夜,天京城。
随着大量的军队走上街头,喧嚣的天京城,瞬间安静了下来。虽然城中不再喧嚣,百姓心中的惶恐,却是更甚。
乱世之中,弱者总是最无助的,永远处于被支配的地位。
城东,杨秀清府邸。
巨大的漩涡当中,被软禁的杨秀清似乎一直置身事外,实则不然。
在整个天京城中,有着两大漩涡。
杨秀清,就是其中一个漩涡的风暴中心。别看他被软禁,天京城中却是有不少人将筹码,押到了杨秀清这一头。
这其中,除了杨秀清本人在天国的巨大影响力,还有军情司和黑蛇卫两大情报组织,在其中牵线搭桥的功劳。
在太平天国耕耘了近一年的时间,又获得充裕的资金支持,无论是军情司长眼镜蛇,还是黑蛇卫统领黑蛇,都将一小半的精力,投注在此。
城中的文武百官,有不少人都跟他们保持着联系。当然,无论是军情司还是黑蛇卫,跟他们打交道时,使用的都是大商人的身份。
现在,也该到收获的时节了。先前龙骧军团和豹韬军团,能够悄无声息地避开洪秀全的眼线,就有他们的一份功劳,算是牛刀小试。
天京城的这一场“大戏”,才是对两大情报机构的年终大考。
“将军,刚刚得到绝密消息,天王会在明日撤离天京之前,将您清除干净。”说话的,正是军情司潜伏在杨秀清身边的军士。
对面坐着的杨秀清,依然面无表情,只是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他的心中,实则已是掀起惊涛骇浪,一则是惊惧于洪秀全的狠辣无情,终究还是不愿放他一条生路。二则,也是惊惧于君军情司的情报功底。
能够及时获知天王宫的消息,仅凭此一条,就足以让杨秀清刮目相待。
要知道,洪秀全对天王宫的防范,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就算是杨秀清这样的统兵大将,对宫中之事也是一知半解。
宫中的侍女、太监等内务人员,一旦发现跟外官勾连,立马处于极刑。就算如此,依然挡不住山海城的渗透,其能量可见一斑。
“将军,该做个了断了。”
眼见杨秀清还有些迟疑,军士不得不加重了语气。
一旦让洪秀全撤离天京城,他们可就无法跟君侯交待。因此,无论如何,他们今晚都必须行动起来,全力阻止明日的撤离。
沉默,死寂一样的沉默。
在这一刻,似乎连空气都凝固起来。
只有当事人知道,所谓的“了断”,将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和腥风血雨。
这一步一旦踏出,就再也无法回头。
良久,杨秀清方才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既然他不仁,也就不要怪我不义了。”说出这句话,他心中的一切迟疑和顾虑,都随之烟消云散。
杨秀清深知,自那个深夜答应了眼前之人的条件,他就再也没有退路。他跟天国之间,已是渐行渐远,再也无法回头了。
在这个以教派立国的政权中,背叛,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之事。
因为一旦背叛,背叛的就不止是天王洪秀全,也背叛了此前的信仰。信仰轰塌的感觉,比之刀棍加身,有过之而不无不及也。
“也罢,让这一切痛苦,都在今夜了结吧!”
洪秀全慢慢地闭上双眼,不愿再说一词。
军士见此,什么也没说,起身告辞离去。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们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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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天王宫。
宏伟的天王宫,耸立在天京城的中央,延绵数十里。其间亭台楼阁数以千计,宫殿万间,说不尽的富贵锦绣,一副天家气派。
比之欧阳朔几经扩建的南疆都护府,怕是也要更胜一筹。
平日的天王宫,到了夜间,基本上就是万籁俱寂。宫中数以千计的宫女、太监,数千名侍卫,谁也不敢发出稍大一点的声响。
今夜,显然不同。
按照天王的指示,宫中一片忙碌,喧嚣不已。宫女、太监们正忙着将宫中的贵重物品,一一整理打包,送上一辆辆的马车。
仅是天王的私人物品,就装了十辆大车。
除此之外,就是诸位妃嫔的私人物品;宫中的古玩字画,金银珠宝,精美瓷器,绫罗绸缎,各色摆件,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上百辆大车,眼看就要一一装载完毕。
夜色已深,照射在天王宫,说不出的讽刺。
心力憔悴的洪秀全,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走进寝宫。
此前的意气风发,一瞬间就从洪秀全躯体中抽离,变得空荡荡的。
王朝霸业,转头空。
一夜之间,洪秀全就像突然老了十几岁一般,额头爬上一道道的皱纹,就连头发,都隐隐开始泛白。
心如死灰者,莫过于此也。
洪秀全深知,就算撤到桂林郡,也不过苟安一时尔。
偌大的荒野,已是再没有了他的位置和舞台。这对重活一世的洪秀全而言,造成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让他有些无法承受。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洪秀全现在的心绪,就是自高空突然落下的最好写照。
惟其如此,他才会对杨秀清恨之入骨。就算是要撤离,也不愿让杨秀清苟安于世,必要将其除之而后快。
因为在洪秀全的认知当中,正是南路军的溃败,才引发了天国的连锁反应。他从来就没有反思过,当初如果听从杨秀清的建议,自木兰要塞撤军,天国又将是一番怎样的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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