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天子不姓司马,朝廷更不是原先那个只能当一块招牌的小朝廷,可就算是原先司马皇族的小朝廷那么地烂,四大门阀随便再拉上一些世家和豪强就能裂土为王,也没有人去那么干。
之前没人干不是没兴趣(野心),是神州陆沉山河破碎,要是长江以北的胡虏弱一些,小朝廷肯定会一再出现裂土为王的人物,可是北方胡虏着实太强,谁都明白内部真不能再出大乱子,要不然大家伙就该等着胡虏杀过长江,一块去当真正意义上的亡国奴了。
就算是在那种情况下,长江以南还缺“自治区”了?王、庾、谢、桓哪一家不是有各自的控制区,要是他们不乐意的话,小朝廷连一根毛都管不到。
历史上,桓温率军攻下巴蜀,之后美滋滋地就准备起了封王的行头,控制巴蜀为自己的领地,就差举行仪式封王,还是包括桓氏在内的所有门阀和世家一块劝,有些劝不动了就一块威胁,才没搞出裂土封王的糟心事出来。
历史上的桓温到死都没有自立为王,可是他死之前小朝廷的任何命令都进不了麾下的控制区。他对小朝廷极度失望之后再也没有收敛自己的野心,是一再挥师进行规模大大小小的北伐,一度差点将整个关中从胡虏的手里夺回来,为的就是累积更大的威望,使那些反对者失去反对的理由。
袁乔不是针对桓温,也不认为桓温有自立为王的胆子。
是袁乔读了相当多的书,史书上有着太多的例子。
某一名将军本来很是尽忠职守,但是这一名将军一再率军打胜仗,来自战败者的竭力讨好,另外一些人的阿谀奉承,将军开始慢慢膨胀起来,一再试探麾下率领的军队,又是试探效忠的中枢,然后真的反了。
近些日子以来,作为战败者的阿三为了活命和为了留下更多的财产,又或者是出于讨好战胜者的单纯心思,他们是用着各种各样的手段在讨好桓温。
不止是战败的阿三们,来自罗马、萨珊和其余国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在花着心思讨好任何需要他们讨好的汉人。
人啊,能经得起一次、两次、三次……乃至于是数十次的讨好,可只要有那么一次心态飘了,那就是堕落的开始。
接受了一次讨好,随后就会认为,老子就是牛逼,就应该被讨好。
手里稍微有点权的人膨胀起来,害的人不会太多,利用权利对国家造成的危害也是在自己职权范围之内。
要是手掌重兵的将军膨胀起来,真的认为一切的胜利都是在自己的英明领导下获得,其余将官和士兵总合起来的作用都没有自己大,转入的就是骄横模式。
有了骄横之心的将军,他的下一次统兵作战就算不失败也会使率领的军队蒙受没必要的损失,甚至真的觉得世界就该是围绕着自己转,考虑着要不要把谁拉下马,玩一玩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游戏。
桓温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想了很多,他扪心自问在某个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是会忍不住升起试探麾下将官的心思。
更深层的事情桓温还没来得及想,不过要是真有那么几个愿意跟着自己干任何事,无外乎就会开始拉拢指挥阶层,收买士卒的爱戴之心。接下来就是不愿意向自己靠拢的将官找机会干掉,真正掌控大军之后,就该想一想是直接造反,还是玩一玩清君侧。
当然了,桓温只是控制不住会想试探一下将官们对自己的态度,后面那些是图谋大事的叛逆份子才会去计划并执行,他很清楚自己是不会去干那些事情的。一切只因为他并不是汉国权柄最大的将军,征南将军不过是四“征”之一。
还有一件对于桓温来说很重要的事情,他的副手……也就是远征军的长史袁乔,那么一个有着深厚交情的密友,他只是稍微膨胀那么一下下就有那么大的反应,其余只是上下级关系的下属察觉到了会有什么反应很值得思考。
【天子……】桓温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但是满头大汗,连带浑身都湿透了,对一直注视自己的袁乔扯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说道:“此间战事只剩收尾,温略一思索,是该先回转本土。”
刚才袁乔都在思考要不要出去,怎么着都该先召集执戟郎中,再调来执法队,将中军大帐给团团围起来,接下来是不是要来个摔杯为号什么的,取决桓温愿不愿意接受先回本土的建议。
“这是极好的。”袁乔笑得很是开心,推心置腹地说:“虽然是无令而回,元子却没有率领大军,仅是跟随天使返转。”
桓温刚才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出征在外的将军没有得到命令私自回国,却是在灭国之战的收尾阶段离去,这种行为是在向天子表明对权力的不恋栈。
“那个……”桓温的心多多少少是有些乱了,争取意见:“温是否私藏珍宝?”
“……”袁乔先是一愣,后面明白桓温是在寻求要不要自污的建议,历史上很多将领都是用这种方式消除君王的戒心。他做出了哑然失笑的表情,边摇头边说:“元子心乱了啊!”
桓温立刻就是露出“囧”的表情,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很好笑,天子无限度的放权,那种小手段真没必要做,做了天子反而会多想,还会被同僚笑话。
“择日不如撞日!”桓温是一个很雷厉风行的人,对着外面大喊:“来人!”
帐帘被拉开,一身执戟郎中装扮的郗超快步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