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要塞,内城区,一队盔甲鲜亮的骑士和士兵正在整队走过宽阔的城镇街道,在这支队伍上空,圣灵平原庞贝伯爵的旗帜飘扬在半空,旗帜上金红色的绣线在阳光下泛着醒目的光彩,华丽又气派。
马里兰爵士站在内城区的城墙上,俯视着那支军队列队前进的模样,良久之后才轻声说道:“这恐怕是我们能指望的最后一批援助了。”
“总比没有强,”站在马里兰爵士身旁的卡洛尔子爵沉声说道,“庞贝伯爵终究是知道一旦这座要塞被攻破便意味着什么的。”
进城的队伍并不是王室派来的那一支骑士大队,而是庞贝伯爵的私人军队,这只军队的出现,也就意味着那位伯爵大人终于从最近不断传来的消息中感觉到了局势的紧迫,做出了决断。
磐石要塞位于庞贝伯爵领地的边缘,从名义上,要塞所处的土地是属于庞贝家族所有的,但实际上这座要塞由王室直接控制,包括要塞内的军人也全都直接效忠于国王,要塞周边还有自己的农庄、矿场、磨坊,庞贝伯爵对这座要塞没有任何供养或支援的义务,但很显然,那位伯爵很清楚一旦要塞被塞西尔家族打下来了,他的领地就会岌岌可危。
“老祖宗不遵循祖制”的消息早已通过那些在要塞里避难的南方贵族传扬出去,庞贝伯爵不敢保证塞西尔军队打下磐石要塞之后就会停下脚步,更不敢保证打下要塞的塞西尔军队会不会首先在周边大肆劫掠,以弥补战争损耗虽然在最初的时候,他似乎坚信塞西尔人拿磐石要塞没办法,所以颇有些高枕无忧的意思,但在马里兰爵士的一番努力下,他终究还是派出了自己的军队来支援这里,而这只队伍,也是马里兰爵士能拉来的仅有的援军了。
“这些在圣灵平原养尊处优的老爷兵能发挥出多少战斗力完全是个未知数,”马里兰爵士叹了口气,“但就如你说的那样,总比没有强这些人至少可以去操纵一下投石机,或者躲在墙后面发射弓箭。”
卡洛尔子爵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南方最近有什么新消息么?”
“我派了三批探子,伪装成商人和猎户,只有一批人回来,”马里兰爵士面沉似水地说道,“现在只能确定塞西尔人正往这边派兵,但更南边的情况完全打探不到……”
“他们果然没有放弃……”卡洛尔子爵心中一沉,“他们迟早会来的。”
看着眼前一脸灰败,甚至带着丝丝恐惧神色的卡洛尔子爵,马里兰爵士只能无奈地在心中暗自叹息。
他对自己驻守的这座要塞有着绝大的信心,尽管他从这些避难的南方贵族口中听到了许多关于塞西尔军队的可怕故事,他也还是对自己的要塞有信心在他看来,这些南方贵族实在是被吓破了胆,以至于敌人的恐怖印象已经在他们心中无限放大,马里兰爵士是个经历过很多战场的人,他对这种吓破胆的人相当了解,所以在过滤掉这些贵族话语中那些夸大的成分之后,他并没有被塞西尔军队给吓住。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对即将面对的威胁掉以轻心。
塞西尔人不会像南方贵族们描述的那样“宛若天神”,但也绝对不是一股可以轻视的力量,面对来势汹汹的塞西尔军队,磐石要塞必将经历一番苦战,根据马里兰爵士的推演,塞西尔人的“天火爆炸”在短时间内应该无法攻破要塞的魔法屏障,但要塞的守军也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打退那些可以在遥远距离发动连续魔法攻击的塞西尔人。
这场战斗应该会演变成一场旷日持久的对攻,或者用更令人沮丧的说法是塞西尔人单方面地对磐石要塞进行长时间的轰炸,而磐石要塞的守军将难以主动出击。
马里兰爵士对持久的艰苦战斗并不恐惧,他真正忧虑的,是现在磐石要塞孤立无援的局面,是这个国家正在不断恶化的局势。
只要这种恶化的局势一天没有好转,那么不管磐石要塞能坚持多久,最终都是要坚持不下去的。
他拍了拍卡洛尔子爵的肩膀:“回去吧,我们需要放松放松,喝两杯酒缓解一下自己的神经。”
他们离开了城墙,来到了要塞城堡区的大厅里。
刚一推开大厅的门,马里兰爵士便看到穿着一身宽松睡袍的马里奥兰子爵正端着一杯葡萄酒站在大厅中央,醉眼朦胧地跟大厅里的侍女高谈阔论,而在旁边不远处便是正走来走去的康思科子爵,后者脸上满是焦虑,而且从脸色判断,他喝的恐怕也不少。
“哦!爵士!还有我的朋友卡洛尔子爵,”马里奥兰看到了推门进来的人,顿时举起酒杯高声说道,“向你们致敬你们真该尝尝这个。”
“奥兰,你喝多了,”卡洛尔略略皱眉,看着这个在最近几天越发举止失当的人,语气中颇有些无可奈何,“而且你怎么在大厅里穿着睡袍?”
“这是城堡内,城堡内任何地方都可以穿睡袍……”马里奥兰笑了起来,“放心,我清醒的很……”
康思科子爵走了过来,径直绕过已经有点神志不清的马里奥兰,他的眼睛里遍布愁容,还有多日饮酒过量导致的充血:“爵士,有南方的……”
马里兰爵士不等对方说完便摆摆手:“没有好消息。”
卡洛尔子爵失望地看着眼前的两位朋友一个放浪形骸,一个消沉低迷,贵族的沉稳和体面几乎已经从他们身上消失殆尽了。
不只是这两位朋友,一同从南方逃难到要塞里的其他贵族们几乎个个都好不到哪去。
这些子爵、男爵们聚集在宴会厅里,或者钻在城内的酒吧和娼寮中,挥霍着各自身上仅剩的钱财,消耗着毫无价值的精力,大吃大喝花天酒地,几乎完全看不出一点心怀希望的意思。
想到这里,他便不由得抬起头,在大厅里寻找起某个人,很快,罗佩妮葛兰女子爵那略有点消瘦的身影便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女子爵只是静静地坐在一个角落,与自己的一位骑士低声交谈着什么,虽然她脸上同样有着隐隐的焦虑,但那副沉稳的模样真是和别人截然不同。
多日里,这样的情况也落在马里兰爵士眼中,这位高阶骑士看着大厅里其他贵族的情况,忍不住摇着头低声咕哝了一句:“还不如一个寡妇……”
在旁边的卡洛尔子爵听到了爵士的咕哝,却没听清,但他刚想开口询问,就看到大厅的门再一次被人推开了。
一位穿着铠甲的骑士匆匆忙忙跑进大厅,钢铁靴子和地面的撞击声一下子回荡在厅里,附近的人纷纷安静下来,并带着惊疑不定的眼光看着这个突然跑进来的骑士。
“将军!将军!”骑士一边高声叫道一边跑到马里兰爵士面前,“城外来了一小批逃难的人他们自称是从葛兰地区来的!”
葛兰地区?
大厅里的南方贵族们顿时下意识地望向了坐在角落的罗佩妮葛兰女子爵,而在他们的视线中,那位女子爵也一下子抬起头来,用惊愕的眼神看着站在马里兰爵士面前的骑士。
马里兰爵士把这一幕看在眼里,随后转头看向报信的骑士:“他们在哪?”
“在外墙下面的兵营里,”骑士回答道,“我们没让他们进城而且有一队士兵看着。”
马里兰爵士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这是必要的谨慎。
塞西尔人显然已经封锁了南方地区,至少在磐石要塞到南境中间的缓冲地带里,已经到处都是塞西尔人布置的封锁线,要塞里派出去的有经验的探子都无法突破这层封锁线,在这种时候还能从南方地区逃出来的人……不管怎么看都十分可疑。
“把他们带到主厅,”马里兰爵士很快做出决定,并回头看了大厅里已经渐渐聚拢过来的南方贵族们一眼,“女士先生们,我邀请每个人都去或许我们终于能得到南方的明确消息了。”
很快,马里兰爵士和南方贵族们便来到了城堡区的主厅,而在他们进入大厅、在高台上落座之后不久,一小队士兵便带着几个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人走了进来。
那几个人显然经历了一场磨难,他们衣衫破烂,满身脏污,遍体鳞伤,狼狈的姿态让现场的南方贵族们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在不久前的模样,马里兰爵士也暗暗叹息了一声,随后出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从葛兰领来的?”
那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大多带着惶恐紧张的模样,唯有一个人站在中央保持着镇定,那是个高大的中年男人,他仿佛没有听到马里兰爵士的话般兀自转动着脑袋,似乎是在大厅中寻找着什么人,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罗佩妮葛兰女子爵的身上,这个中年人立刻向着女子爵鞠躬到底,声音中带着哽咽:“女主人,我终于见到您了!”
罗佩妮葛兰也认出了眼前的人,她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这是我的管家!”
“女士,您确定?”马里兰爵士有些怀疑地看了那个衣衫褴褛、满面脏污的中年人一眼,“他真是您的管家?”
“我当然可以确定,”罗佩妮葛兰立刻回应,她扫视着现场每一个人,“我可没有喝一口酒!”
“好吧,我明白了,”马里兰爵士点点头,看向站在台阶下面的中年男人,“管家先生,你可带来了南方的消息?!”
“他们来了!女主人,还有诸位大人们,塞西尔人来了!”管家带着痛苦的模样,语气中饱含恐惧地说道,“他们已经占领了葛兰城堡,还占领了康思科、卡洛尔地区,他们就要往这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