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介带着部分荆州兵拼了命的跑,终于跑出来了。然后遇到了散兵,有些便直接收拢了。
到处寻找蔡瑁。直到追的筋疲力尽,才寻到了蔡瑁所在。
原来是诸人护送他躲到了一处小树林里栖身,狼狈不堪,气喘吁吁。
蔡瑁本来就已经丧的不行,再见到吕介回来,瞪着眼睛,噗的一声就吐出口血来。
吕介立即跪了下来请罪,道“末将无用,没守住后军,愧对将军,请将军责罚,是末将之过,还请将军,保重身体!以大局为重,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蔡瑁已经缓了不少过来了,他抓住了吕介的手臂,道“主公必然无恙!阵前遇丧仪,是那庞统耍诈!”
他咬着牙,恨的磨牙,又道“事已至此,防御后方已然不可抵御!吕介,我深信你,如今只能求援,你可愿速带人去报信与异度!?他援军至,我营中精锐,必还能有救,必无恙!”
吕介反手握住了蔡瑁的手,捧住,十分恭敬的双膝都跪了下来,道“将军托付,介敢不以性命担保,必带来援兵!只是将军,须得离开此处啊,否则那吕青岂肯放过,必不会善罢干休,还会再来追!”
蔡瑁突然怆然的哈哈大笑,形容狼狈,眼中却带着狠毒,道“瑁这一生,难遭此败。如今惨至此,愧对荆州兵多也!如今至此,死不足惜,岂能弃荆州兵士于不顾,而只顾自己逃生?!叫瑁回去,如何面对荆州上下将士?!”
众人听了,心中略有些服气蔡瑁,也有点敬意升起来,眼睛都红了。
人就是这样的。在将败可能会败的时候,会生出怯意。而逃的过程中,遭遇惨败,有的人可能当下消沉,受不住打击,像是最后的稻草压在身上,就挺不过去了。但蔡瑁,再不济也不至到这种程度,况且,现状再惨,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所以他万不可能到这种程度。说到底,还是因为有希望。
蔡瑁就算再有私心,也曾是权力在握的一方大臣,有些骨气,依旧是有的,尤其是在被逼入绝境的时候,反生会绝地反弹,生出无限的勇气来!
“你且去!瑁在此等援!”蔡瑁眼底全是重新燃起来的必死也要守此的决心,他紧紧的握住吕介的手臂,托付着最大的信任,道“速来!”
这是最最信任,最最要考验的时刻,让亲信送信,已经不可能了。而且能不能送得到,像之前一样石沉大海,都说不准。
就是在这最最艰难的时候,就更需要最值得信任的人出去送信,亲自去送信!
而到了此时,才能真正的看清,蔡瑁所依赖的,所依赖的,是什么样的人!
他看着吕介,眼中带着极大的托付和信任。
吕介郑重的一拜,道“末将宁死也绝不负所托!”
蔡瑁的心这一刻,终于放松了下来,道“去吧!”
吕介来不及多说什么,只对众将与众文士道“介去也!各位保重!”
众人面色都不大好看,也抱拳道“保重!静候吕将军带援来!”
吕介连口气都没喘,上了马,带了少数骑,很快就离开了。
蔡瑁发现自己设想的方向真的错了,现在悔不当初!他在撤退的时候,早就应该派一个最值得信任的战将亲自去报信领兵前来援应。
蔡瑁悔的肠子都青了,说实在的,终究是大战经验不足,尤其是陆战经验不足。说到底,荆州虽被围过,但多数时候,都是据城而守。从来没有这样大规模的作战过,而且又遇上了几方追击死咬不放的现状。所以,他现在多多少少的有点认识到了自己能力有限的惨痛教训。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摆在眼前的就是事实!
他看着身边的将士与文臣,一个个灰头土脸,毫无战心的样子,眼神恢复凌厉,道“……瑁知自己才能有限,故而身边才带着各位,或有文,或有武,俱都是才能兼备之人,瑁,是无德之人,小人心也,然而,若为忠者,在瑁前番怯时,为何都不上言?!以尔等才智,足可以献谋策,而避此战,是瑁无德,让诸位失望了吗!?所以,临战,而不拾阵,只一心的想要离开?!”
众人俱都羞愧难当的低下了头。
可见蔡瑁也认识到了不足与自己的短板,他落泪道“纵然瑁无能,不能集才智,聚人心德行,然而,在危机之中,我等都为一体,敢问诸位,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众人都跪了下来,羞愧的道“……我等无能!”
“快快起来!”蔡瑁道“……虽有此败,然,士气低落之事,再不可纵容。今日瑁急怒攻心若此,在此等援,倘援未至,而敌已临,瑁已做好赴死之准备。不知尔等以为,能独善身否?!若不能,请收拾士气,随瑁御敌!”
一个主将视死如归,做好了决定一定要全力抗敌了,底下的人,自然也都被激励了,都高声道“生死皆随将军,我等定一心御敌!”
没有问责,没有愤怒,没有再杀人,没有再打压不安与压抑的士气。如此,先自咎,将责任揽入己身,反而真正的平了战士的后顾之忧。
如此,荆州兵才算真正的开始有所士气了!
可见,失败是有两面性的,失败虽惨痛,然而,它同样的能让想清醒的人,重新变得清醒起来。而不是怨声载道,怨天尤人,将责任推卸于旁人!
蔡瑁这才松了一口气,“之前是瑁之失多也!不怨诸位不敢献计,如今至此绝境,瑁厚颜,还要请诸位定要与瑁一心,尽力保全。”
“是。吾等渐愧!”众人皆道“愿与将军同生死!”
直到这一刻,因为绝境,才真正的同心了。
蔡瑁道“瑁罪人矣,前番多有疑虑,才至此败。此我谬矣!事到如今,诸位可有计来献上,如何保全?!”
主薄上前道“士气低落,当立即寻回散落在外的兵马,拒此而守!占下高处,日夜挖下壕沟,守上几日,不成问题!”
其它战将也道“吾等也是此意,此处有小树林,而旁边的坡正是可以聚集兵马之地,又有水源可取水饮马饮人,守上三五日不难!”
蔡瑁道“便依此计!”
诸人得了命令,便忙各自散去做事了。
只有主薄还守在蔡瑁身边,十分羞愧。
蔡瑁却极力安抚他,道“此败是瑁之错,非汝之罪也。汝不必羞愧!瑁犯猜忌,部下畏死而不敢进言,此是常情,瑁又如何能够责怪汝,汝不怨我,我已高兴至极。”
不管这话里是多真多假吧,但古人就是吃这一套。
蔡瑁这么一安抚,主薄就更愧疚了,落泪道“臣之罪孽深重,畏诛而不敢进言,非为臣也,惜身不足忠也!”
蔡瑁道“此事又如何能够怪你?!相反,瑁还需向你认错,待回荆州,瑁定自罚自身,向将士们谢罪,瑁罪大也……”
二人情之所至,一时都落泪。
败虽难堪,然而,有时候,的确能够警醒人,就算蔡瑁有七分是装的,也有三分,是真情实意。懊悔不迭。只是现在必须要集聚人心,这用情打动,就是最快最有用的方法。都是人嘛,人非草木,都有情啊!
这种时候,什么都没用了,唯有用真情,人性去打动,才是最妥当,最快速的方法。
两人哭了一通,蔡瑁道“主公必无恙,然军士哀多也,必以为是真,此是庞统诈计,汝可要激励士气,采取措施!”
主薄应了,道“自当如是!在那个当下,兵士们第一反应是蒙与伤心,现下大败,恐怕心中已经料出,必是对方诈我军,臣去安抚军士之心,并不难。难的是另一件事……”
蔡瑁心中咯噔一声。
不用说也知道。粮草!
二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却都没有提出这个话头来。
此番大败,辎重丢的差不多了,就算能找些回来,也必不能负担这么多人的营守。本来惨败,又有噩耗,已经让士兵极端的低落,士气能不能提得起来都很难说,现在再叫他们接受粮草不足,而援军不知何时能来的事实,叫他们如何能接受?!
此事只能瞒着。
主薄道“只能死守!能隐瞒尽量隐瞒,瞒不住时,杀马而食,也能度过几日,希望吕介将军能顺利,早早带援军来。”
否则就真的……
而在这个当下,若是据实以告兵士们,守在这里没有粮吃?!哪个不逃?!
必然生哗变!
“去安排!”蔡瑁道“一切交由于汝。叫粮草官规划用水和粮食,今日起,一天只食两顿,马食减量。”
主薄点首道“是。”
军士们的食量是很大的,除非极端状况下,否则战时军需永远是第一位的。像荆州这种地方,不缺粮的富庶之处,蔡瑁的水军,一天能吃的就有三顿,有时候还有赏赐和加餐。
现在守营,只食两顿,量还得减,守上几日可以,守的长久,怕是极难。
所以蔡瑁心中明白,倘若吕介出了意外,若是不能及时来,就真的要出事了!
蔡瑁不想死,可是,当此之时,也会生出无数的勇气来,面对着死亡。
他在,军心才能在。他若真如吕介所言,只顾丢下大军跑了,得到了生机是不假,可是大军也丢失了,而军心也没了,就算回了荆州,威信尽失……这样的人,还怎么能够再率众,让人心服?!
与其如此,不如赌上一把!
蔡瑁本是豪族,在荆州的日子是极好过的,自家的田地,财产就不用说了,是极多的,食客不说有三千,也有上千人。追随者众。
说苦日子,他还真的没过过。
像这样被追的如此狼狈的时候,还是第一回遇上。
人越遇困境,至绝境,而知道,或是决心不能逃的时候,反而会极速的冷静下来,思考着对策。
很快战将们齐了心,出去寻了很多散落的荆州兵回来,除了已伤亡的,逃走的,被俘的,也找回了约有三千左右的人。良莠不齐。辎重也找了些回来。
立即就转移到了那坡上,小树林后,可以遮掩目光集聚。
当下便命令挖壕沟,砍树,设屏障和阻碍对方查探的视线……
有人组织,也就如火如荼,速速的弄起来了。
蔡瑁见了粮草官,粮草官便假意出去,带了很多的车马回来,然后挖了一个很大的坑,将袋子丢进去,对众示道“此是寻回的粮草,粮草不丰,因而会限制些份额,粮草极为重要,此地将埋起,为免被烧之故也。众军听令,谁敢靠近此处,斩!”
传令上下,兵士们皆听从。
主薄知道,这里面根本不是粮草,而是沙土!
心安之计,不得不为也!
若不是为此,为何要掩埋呢!
他当然不可能戳破,见众人心安,也就开始激励起士气来,效果寥寥,但多多少少的,也心安了一些,多数确定当时刘表已死的呐喊,是敌军诈计。
荆州兵是真的被打怕了。
兵士们尤其的萎蘼,士气恢复了一些,但也并不高!无战之心,只有守意。
士气之中,也多有疑心怕不走可能会全军覆没者。都有人偷偷的哭!
别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在面临生死的时候,尤其是刀悬在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死的焦虑感,反而比痛快一刀更让人恐惧。
在那个痛快的当下,反而可能嗐出去,生出无限勇气来的可能。
但是现在,士气是真的不高。
“……将士们皆无战意,”主薄对蔡瑁道“恐怕守御在此,豺狼依旧不肯舍去!”
“荆州与西凉有何仇怨!这马超小儿为何死咬我荆州不放?!”蔡瑁道。
“庞统为吕氏父女走马犬从,他率着西凉兵马,便是西凉也为徐州犬马随从。”主薄道“他必不肯离去!恐怕不仅不退,还会逼我等投降!”
“投降为阶下囚?!”蔡瑁光想到这个就恶心的不行,道“三姓家奴,休想让吾屈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