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振中看着平时连双大眼睛都笑的关平安,略一迟疑:“还担心你爹?大爷就偷偷跟你说个秘密。你们都别说出去啊?”
关平安仨人连连点头。
马振中神秘莫测地笑了笑。“老院那边风水真不行。我早就跟你爹说过,那是啥?困局!困在那儿没好事儿。”
所以坏事都轮到那边,她爹都能逢凶化吉?可谭书记知道你这话不?他会很后悔拉你入组织的。
嗯,马大爷不愧是与她爹打小一块长大,说话也神神道道的。可奈不住她关平安就是喜欢听啊。
大爷,喝酒不?
喝!
马明海和马明江兄弟俩相视一眼,默默无语。这喝高了一个劲儿地喊着亲闺女的肯定不是他们的老子。
“你说他关老三过分不过分?他闺女不就是我闺女嘛,他就尽欺负人,你小时候爹想抱你,他都不让。”
――不对的,我爹爹说了你粗手粗脚的。
“你第一次亲手给爹缝的衬衫,他就故意往爹身上抹了黑乎乎的手印儿。闺女啊,爹都不稀得说他关老三。”
――不对的,你也报了仇。
“他还笑话爹到了六十六没闺女给买肉。你说你要不是给爹准备六两肉,不行,你给爹准备六十斤肉好了。”
――哎哟,这肯定没问题。
关平安连连点头,“中!”其实六百斤都没问题的,可她现在不敢夸下海口,那岂不是显得她没诚意在忽悠人?
话说,怎么就没人相信她小飞侠老有本事的?明明她能打猎,能做饭,能绣花,就是猪也养的比别人家的好。
“好闺女,走,咱们回家。”
哎哟哟,这可不行的……吓得关平安双手直摇:“你听听,外头风大着呢,咱们爷俩迟点走哈。”
“中!”
这一声“中”回的好干脆利索。关平安歪着脑袋眨了眨眼,她咋觉得她马大爷就是在装醉忽悠她呢?
可不管马振中是不是装醉,他明显是喝高了。唠着唠着,很快就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倒是遮住了外面的呼啸风声。
关平安顿时哑然失笑,朝一旁的马明海哥俩摆了摆手,随即她拿来枕头小心翼翼地抬起她马大爷的脑袋放好,又扯过厚棉被掖好。
不用她提醒,马明海哥俩跟着她整理起炕桌,将碗筷一一端到堂屋浸在木盘内,又将炕桌挪到炕梢儿。
见关平安放下幔杆子上的幔帘,兄弟俩人相视一眼,会心地笑了笑。他爹明明有亲侄女却偏偏宠着安安,不是没缘由的。
但对于关平安来说,马振中又何曾不是比亲大爷更亲。她来到这世上努力睁开第一眼之时,除了她爹娘与小兄长,还有一人。
那就是她的马大爷。
是她马大爷喜出望外又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是她马大爷掏尽了他的口袋,又急着回队里去支钱。
还是她马大爷匆匆赶去找她爹报信,还是她马大爷次日一大早又赶去医院。来来回回的,都是他一个人。
分家之后也是她马大爷缠着他亲大伯马大队长要了这个院子,从她家请客到搬家全是他一个人在忙前忙后。
这点点滴滴,对于她关平安来说,早已由恩情转了亲情。她从未感受过的叔叔伯伯疼爱在她马大爷身上都体会到了。
好人应该一生平安,一生如愿以偿。不是亲闺女有啥关系,她会是亲侄女,比血脉相连的侄女更亲。
安顿好马振中后,关平安三人掌灯回了西外间。以两家的关系,以小辈们之间的感情,马家三兄弟也有专用的厚棉被。
这还是原本关家准备好让他们带回去,好入冬了三兄弟盖着暖和些。可奈不住她马大爷两口子都是讲究人。
用她凤姨的话来说,拿着拿着,时间一久,她会拿习惯的。他们这当爹娘的不能给儿子立了坏榜样儿。
其实,关平安真不在乎这点东西。比起她马大爷的好,身外之物算得了什么。要不是怕她马大爷吓到,前两年他三十岁生辰那天,她就想包三块金砖当贺礼。往后她马大爷传给仨儿子干啥都行的。
可惜,她一说这想法,她爹也吓到了。真当她虎不拉几啊?打比方知道不?意思就是本姑娘压根不差钱的。
“明海哥,你们,嗯哼,五十个大字?”
马明江立马压着声音开始先嚎唠了一嗓子,“小姑奶奶,饶了我吧。我看书行不行?哥,你来。”
马明海左手揉着右手腕,“我今儿个刚刚好手扭到。好困,二弟你陪安安看书,哥先眯一眼,明儿个陪你跑步哈。”
哈你个头!
关平安无语地斜了眼他们俩,但她还不至于强逼着他们兄弟俩学习。人各有志,何况他们学业也跟得上。
当然,她也不会无聊地自己一个人开始练大字。话说自从抄书开始,她也已经很久没练大字了。
转眼之间,关平安当年豪言壮志许下的三年之约已匆匆而过,可想圆她爹一个梦想?实在太难太难。
谁让她抄的速度永远赶不上她爹收集的速度。不知她爹都是从哪个地方掏来这么多的古籍善本,肯定是搬了谁家的藏书阁。
外面北风依然在呼啸,鬼哭狼嚎的。窗前挂着的秫秸帘子一次又一次被狂风卷起拍着窗户噼叭作响。
幸好她家房子不象有些人家,盖的是土包砖,外边看着很气派,室内却是土墙。她家恰恰相反,墙上抹的很平整又刷了白灰。
就连屋顶的瓦片,她爹也是被大冬天的狂风暴雪给整得心有余悸。每年秋收之前他都会先挤出时间修缮房子。
当然,今晚要是没有马振中三人在家里,关平安肯定是第一个躲进小葫芦。说实话,她挺怵窗户上的玻璃被拍裂开砸在炕上的。
可也是因为有他们爷仨在,她这心里热乎乎的。她不会不懂外间马明海哥俩为何不关房门,不会不懂他们哥俩为何时常喊她一声。
肯定是听说她怕打雷,怕刮大风。
过了午夜,这北风就跟疯了似的,势头更劲,居然连一点停息的迹象也没有。听着外屋哥俩鼾声,关平安唯有希望到了天亮就能停。
她娘担心,她爹也该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