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的身体陷入了一瞬间的僵直。
实在是没有心理准备,而且,他也完全不适应这样的肢体接触,尤其是一个来自于完全陌生的人的拥抱。
在他出生和成长的环境中,并不会这样,在他长大了之后就更不会这样。
应该说,他是有些排斥这样的身体接触的。
格雷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也就失去了来自母亲的特有的亲昵。父亲是有些刻板和严厉的,身上带着根深蒂固的贵族出身所特有的礼仪传统。所以,格雷与父亲之间的亲近交流并不是很多,安吉拉的母亲加入这个家庭之后,彼此更是一种相敬如宾的关系。
以格雷的身份和性格,可以接近他的人几乎不存在,夏伊达已经算是其中例外里的例外。
想到女孩好几次在情绪失控的时候都会毫无自知地扑到自己怀里哭,格雷这才明白,大概这也是她天生的血脉里带着的。
他们就是这么直率的人。
夏伊达的妈妈就这样拥抱着格雷,只说了一句:“孩子,你受苦了,愿鹰神保佑你,从此不要再经历人世间的苦难……”
一句朴实的话语,忽然击碎了格雷包裹于身体的坚冰似的外壳。他听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哗的一声破碎了,僵硬的肢体忽然软化,气息也跟着柔软了下来,甚至有一点点想要流泪的冲动。
这位陌生的女性,了解自己经历过的所有痛楚,并且,为自己而心痛和难过着,就像那个女孩一样。
放下了戒备,格雷才感觉自己真正体会到了这个拥抱的温度,暖暖的,只有温柔的爱,除此以外,别无其他,就仿佛他已经失去多年的母亲的怀抱。
格雷把头低了下来,心里涌动的情感使他无法将这一切用“谢谢”二字来表达。
仿佛一瞬间某种空白得到了填补,忽然获得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这里的人,似乎与自己平时交往的人不一样。他们用一种不同的眼光来看待你,在这里,你身上的一切光环和头衔全都被过滤了,没有人在意你拥有多少财富和成就,他们透过外在的一切,只看到你这个人本身,以此为基础,来了解你,与你交流。
这让格雷感觉无比的轻松,从来没有过的轻松。
他也试着放纵自己的情绪,恣意地感受这个拥抱的温暖,直到阿米娜放开了他,改为牵着他的手,像牵着一个孩子一样,同时,热情地招呼大家一起进帐篷。
罗曼・克利斯朵夫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切,但是这一次,他意外的极其安静,没有做出任何打扰的举止,竟像一个沉静的普通男生。
帐篷里燃着火炉,出人意料的温暖,不像想象中那样寒冷。其实在下车的时候,几个人就发现身上穿的轻巧款羽绒根本就不够用,因为这里的风实在太大了,可以像利剑一般穿透一切。
阿米娜一边端出些小食,让大家围在火炉旁坐着休息,一边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些冬季的衣物,给他们试穿。
格雷和罗曼穿的是夏伊达爸爸艾斯卡尔的衣服,是羊皮袄和羊皮大衣,两个人都是面容白净,身材高挑,穿上牧民粗犷的服装,别有一番说不出的韵味。连阿米娜都赞叹说:“还从来没有在草原上见过这么俊的小伙子呢!”
至于换上夏伊达冬衣的安吉拉,阿米娜更是喜欢得不行,一直把她拉在身边,问这问那的。
夏伊达盘膝坐到格雷身边,悄声说:“今晚在族长那里,有欢迎你们的宴会,如果有远方来的客人,都会这样的,希望你们不会觉得困扰。如果有什么不习惯或是不喜欢的,请一定要告诉我!”
格雷摇摇头,说:“没有,我很喜欢,都很好。”
其实夏伊达一直很担心,怕家里人和族人们的热情会吓到他们。尤其是格雷,他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可能更加适应不了这样的场景。
现在格雷的反应让她渐渐放下心来,因为他的气息看上去愉快而平和――他本来也不是个言不由衷的人。
尽管格雷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晚的欢迎宴会,还是热闹到出了他的预料。
族长家里,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帐篷,应该就是用来聚会的。帐篷里燃着火堆,烧烤着肉食,来的人很多,有种全族人都凑到了一起的感觉。
如果不是冬天,恐怕这宴席就会摆在空阔的原野上了,那样的话,一定会人更多、更热闹的。
桌子是低矮的长条桌,人们几乎都是席地而坐。夏伊达怕格雷那样坐着腿会痛,所以提前跟妈妈打好招呼,给客人的座位安置了坐起来更舒适,不需要蜷着腿的地方。牧民们倒是没有什么规矩的意识,只要客人能够觉得舒心,那就怎么舒服怎么来,一切都是随意的。
桌上摆满了食物,杯碗都是西之国和北之国不常见的浓郁色彩,加上四处装饰的各色手编毛毯,全都是浓厚的异域风情。
夏伊达看了看桌上的食物,感觉有些发愁。
今天族人们为了待客,特意新宰杀了牛羊,依迎客的习俗精心烹制了食物。桌子上是大盘大盘的手抓肉,奶茶,酸奶,样样都是高热量的。现在又正值冬天,新鲜蔬菜根本没有,只有干菜与肉类烩制的浓汤,几根酸黄瓜,连水果都只有收获时就晒好的果干蜜饯了。
据夏伊达所知,这些几乎都是格雷饮食中的禁忌。
因为受伤的缘故,他不能维持正常的运动量,所以,为了保持状态,他在饮食方面比一般的舞者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