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康十四年,正月十五。
上元。
粤州古城,满城张灯结彩。
北边的寒风,还未吹拂至此……
粤州锦衣千户所已不似聂琼在为时的模样了,之前聂琼为搜刮地方,甘愿当地方督抚衙门甚至知府衙门的走狗。
或是和地方大户勾结,各般坏事做绝。
百姓中人人痛骂,官场上也大多蔑视厌弃千户所,无人敬畏。
然而等贾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清江南六省聂琼之流,八月十五在金陵府重建锦衣卫。
紧接着,又以雷霆手段,一连击垮了八大盐商之白家、安家,还将赫赫清名的江南十三家之秦家和赵家除名。
自此,锦衣卫在江南诸省官场上的威名和地位,再次得以恢复。
而新任粤州千户所沈炎的做派,也远非聂琼之流可比。
这位锦衣世家出身的老锦衣,规矩之严苛,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
连两广总督叶辰和粤州巡抚赵世明设岁末宴邀请他,他都婉拒不去。
各方人马送往锦衣千户所的年礼,也全部拒收。
甚至,连一些大户给千户所送的犒军之银米猪羊,锦衣卫都谢绝不收。
这般作态,惊住了各方的同时,也让他们心中真正对锦衣卫产生了敬畏忌惮之心。
所以,粤州城内几个数得上的势力,都在锦衣卫千户所外不远的街道处,设了眼线。
以关注这处“新生”强权势力的动向。
只是,很长一段时间内,锦衣千户所的大门都未打开过。
从侧门出去采买米粮果蔬的差役口中得知,千户所内千户大人正在亲自进行训练。
至于训练什么,就问不出来了。
各方势力得知后,对这处势力再度看重一分后,又下令严密监视。
他们的谨慎还是有道理的,这一日,粤州千户所三间门楼大门悉数洞开。
百余如虎似狼的缇骑,在千户沈炎的率领下,汹涌而出,狂飙而去。
见此动静,在不远处或当卖油翁,或当小商贩的各家眼线们登时亡魂大冒,顾不得他们的摊位和货担,连滚带爬的给他们身后人报信儿。
其后各势力得信后亦是大惊,一面注意防备,一面赶紧派人去打探这些人的动向。
而这时,粤州千户沈炎已经率着缇骑,出城远迎三十里了……
“卑职沈炎,参见指挥使!”
“卑职参见大人!”
粤州城北面官道上,威仪日重的沈炎,对着迎面一骑在马上,虽风尘仆仆,亦难掩珠玉风采。
路上行人有认识沈炎的,很难想象如今被粤州城内各方势力暗中忌惮的一方巨头,竟会如此诚敬的跪伏在这个少年郎的面前。
不过,当看到这锦衣少年背后那些面容狰狞可怖的亲随,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也有聪明些的人,业已猜到了这少年郎的身份,无不目光发亮。
天爷哩!这可是传说中的文曲星加武曲星一起下凡加在一起才成的了不得的人物啊!
贾琮目光中隐隐带着一些疲倦,他看了沈炎一眼后,又打量了番他身后的缇骑。
还不错,至少从气息上来看,已有强军的风采。
点点头,贾琮叫起道:“都起来吧,看模样,这些日子倒没荒废。路上去看了看张赫、白齐和李谦,也都还不错。老沈,不要大意。待今年十月十五金陵府锦衣大会时,你若争不得前三,面上无光啊。你一门两千户,看着你们的人很不少呢。”
沈炎虽是个干瘦老头儿,但气势极盛,他起身后,傲然道:“除却金陵千户王亚龙,他是大人从九边军中带回来的悍卒,训练手段必比我娴熟外,其他人……哼!大人,属下生于锦衣世家,贞元朝锦衣亲军最盛时,传下来多少秘密法门?这些如今知道的人不多了,就是韩涛姚元二人,也未必有属下知道的多。”
贾琮问道:“沈浪会么?”
沈炎点点头,道:“他倒是学去了八成。”
贾琮笑了笑,没再多言什么,道:“回去吧,我们要修整一日。”
说罢,他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百余骑。
无不面露疲色,二鬼子田庆目光涣散,似乎已经掉了半条命。
而一亲兵身后,则背着一条裹尸袋……
好在,茶娘子及其属下已经不在队伍中了。
只一出扬州府,她就带人离开了队伍。
不过茶娘子的任务并不比贾琮轻快多少,她要带着人马,沿着这数千里之路,拔除一座座凶山恶林中的坐地虎,再安插钉子。
让这条自北向南的路,自此姓贾。
这个任务,没有二三年功夫,很难完成。
也就是说,茶娘子至少要在外奔波二三年……
念及此,贾琮往北望了眼后,垂下眼帘,眼中闪过一抹愧色。
过了几个呼吸后,他方回头,拨动马缰,口中厉喝一声:
“驾!”
他要更加用心努力了,唯有尽快打通这条通道的终端,方能不负美人恩。
……
扬州府,锦衣卫百户所。
自贾琮离开盐政衙门后,锦衣卫中枢便由盐政衙门搬至此处。
锦衣佥事魏晨和南北镇抚司镇抚使韩涛、姚元二人一起,主持卫所要事。
又有宪卫千户沈浪在,半月来,一直相安无事。
上元这一日,扬州城内遍结彩灯,举城欢庆。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但他们也都是善忘的。
虽然曾经他们因为白大善人和安大善人被天子鹰犬抄家灭族而愤恨,背地里不知破口大骂过多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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