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沈云主动用门主令,也有告诉长老会那边行踪的用意在里头。行程有变,他在西礁镇呆的时间有些长。而且,这些天,他在外面转,也陆陆续续收到了一些东海近来紧张的风声。他担心长老会那边会担心自己。果不其然,长老会在小半个月前就发出了最高极别的密令。
沈云收到密讯,派人从药坊(也就是棚户区。三天前,余莽在里头开的药坊秘密开张。他不止一次亲眼看到镇子里的落桑族人提及“棚户区”时,那副鄙夷的表情。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大家私底下都管那里叫“药坊”)请了余莽回来,告诉他自己要连夜离开。
“你呢?是与我一道走,还是继续留在这里?”沈云问道。
如果是从前,余莽肯定包袱款款的跟着一道走了。而现在,他想了想才做出决定:“大人,我想以这两个点在凡人界这边打开局面,所以,请恕我要食言,不能与你一道走了。”
沈云也猜到会这样,笑道:“无妨。”又叮嘱道,“如果有事,你只管让田舵主替你传讯于我。”
听风堂传讯是分等级的。他这么说,便是授权余莽使用分舵主一级的传讯渠道。
余莽自然是听懂了,当下喜出望外,抱拳连声称是。
当夜,沈云披着夜色离开了西礁镇,出了城之后,祭起清风冠,御风前往芫州城。那里不是滨洲的省城,却是听风堂的滨洲总舵所在。
不过是三千余里路。子夜不到,他已经到了芫洲城外。
听风堂的滨洲总舵舵主姓李,是外事堂李艺堂主的堂侄。傍晚的时候,沈云便回复了他,说今晚将过来这边。这会儿,李总舵主已经在城外的接应点等了小半宿。
其实,沈云从一开始就没有去总舵坐坐的打算。见到李总舵主后,他认出来了,笑道:“你是叫李诚,是吧?李艺是你什么人?”
“门主大人记得弟子呢!”李总舵主高兴极了,象倒豆子一般的道出自己的家世履历,“弟子的爷爷和三叔的父亲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弟子福薄,父母早亡,从小到大,多亏了三叔接济。不然的话,弟子怕是早夭了。当年,门主大人初初组建私营,弟子不过十四岁。三叔指导弟子,说这是一条好出路,比在族里等着谋差事强得多。弟子便第一批报名参加了私营。没想到入了堂主大人的眼,被头一批选进了听风堂。十二年前,弟子开始当外差。先后在凉洲总舵那边当过管事、分舵主和副总舵主。六年前,滨洲这边的总舵主调到其他地方去了,堂主大人便派弟子过来顶了他的差。”
沈云听明白了,赞许的颌首:“近年来,落桑族人在东海这边动作频频。你们堂主把你从凉洲调到这里来,就是看中了你在凉洲那边没少与落桑族人打交道啊。你们堂主这是在提早布局呢。”
要问凉洲什么最多?以前是人参、虎皮和熊掌。现在嘛,这三样加起来,也没有落桑族人多啊。
李诚是听风堂的元老级人物,又在凉洲当了六年外差,最高做到了凉洲的副总舵主。不用说,自是赵宣信得过的心腹干将。
而这些天,他转了大半个滨洲,发现这里有变成第二个凉洲之趋势。
赵宣定是早早的察觉出了落桑族人的野心,所以,将李诚从凉洲那边调过来。
当然,六年前,赵宣把李诚这个最信得过的心腹干将调到东海这边来,极有可能还有一个原由。
他记得见到郑栓时,后者曾说过,当年,他失踪后,仙山那边谣言满天飞。其中有一道谣言是说,他从玉锦门的野祭台上逃了,逃回了凡人界。
赵宣寻人心切,不论真假,都当成一丝可能,便调了李诚过来东海,暗中寻找他。
这事,长老会那边应该也是知晓的。不然的话,收到赵宣的报告,长老会怎么会立刻给李诚传密讯,令他找人呢。
“堂主大人以前做事是走一看三步,自从开始学兵法后,更厉害了,往往是走一步要看到五步六步,甚至十步远。”李总舵主心里惭愧极了,“是弟子接管滨洲后畏首畏尾,毫无建树,有负堂主大人的厚望。”
他是老资格的暗探出身,看到那道门主令时,就猜测到,门主大人这个把月定是隐了踪迹,在滨洲各处暗访。他上任后的种种,只怕门主大人早已清清楚楚。
他是头一回做总舵主,而且滨洲的情况比凉洲更加复杂。所以,他如履薄冰,一心只求稳。看到门主令,再回想这个把月来西礁镇分舵那边的变化,他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态最要不得。而门主大人终于现身见他,怕也是要给他紧一紧弦。
这小半宿,他一边吹着凉爽的小山风,一边深刻反省。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五年里是尸位素餐,毫无作为――堂主大人调他过来找门主大人,他却用差不多三年的时间证明,那只是玉锦门放出来的用来遮掩罪行的谣言;堂主大人令他监视落桑族人在滨洲的动静,他也就真的监视了。令人惭愧的是,就在一个月之前,他还以为自己兢兢业业,这个总舵主做得不错呢。直到看到西礁镇分舵近来的变化,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果不其然,门主大人三两句话就提到了滨洲的落桑族人。
李诚疚愧之余,真诚的向门主大人做了检讨。
好鼓不用重锤。不过,该锤的时候,还是要锤一锤的。沈云看着他说道:“滨洲这边情况复杂,你想求稳,也是有情有可缘。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更何况,如今的滨洲俨然已在风口浪尖上了。偌大的滨洲,可有一席安稳之地!”
李诚更加疚愧,抱拳请罪道:“弟子知错了。”
沈云这才话锋一转,问起了近段时间东海部分禁海的事。
这也在李诚的意料之中。他将事先整理好的相关情报一一禀报。
沈云听明白了――原来是他和余莽那天离开通道时搞出来的事头呢。
看来,我先前的判断是有对的。那条通道果真是另有名堂。并非如阿莽先前所说的那样,是由正清门底下的弟子们私自搞出来的一条走货的鼠道。
好在我把通道里的情形都记录了下来。
也不知道清尘出关了没有……心念一转,沈云恨不得能马上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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