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柳来晚了。
赶到梅县的那家老字号炒货店时,她只看到了一大圈人围着一片狼藉。
“发生什么事了?”进城之前,她易了容,变成了一个挎着大提篮的中年女小贩。
提篮里装的都是一些很粗糙的脂粉、针头线脑。原本这些是货郎们的买卖。自仙庭倒了台以后,在凡人界里,对女子的约束比先前少了一些。再者,世道更乱了,人们的生计更艰难。迫使越来越多的女子不得不出来,象男子一样的赚钱养家。比如说,在凡人界各地,有越来越多的妇人们也走街串巷贩卖这些女子才用的小物什来。占着同是女子,说话更便利的先机,她们渐渐的将这点子小买卖从货郎们那里争了过来。只要是城镇,提着大篮子沿街叫卖的中年妇人随处可见。
梅县这边也是如此。这圈看热闹的人里竟然有好几个和她一样挎着大提篮的女小贩。
她们凑在一起,一边伸长脖子往圈里看,一边小声议论着。
钱柳挨过去,向其中一人打探。
那人看了她一眼,低着嗓子,如数家珍一般的说了起来:“说是昨天夜里走了水。铺子里的人睡得死。从老掌柜的,到底下的那些个伙计,没有一个逃出来的,都烧死了。”
太假了!钱柳是一个字也不信。
因为根据王兴旺的记忆,这个老字号的地道梅县炒货店其实是落桑族人的一个秘密据点。他们在这里经营了三十几年,光是常驻的暗探就有二十多个。一直以东家身份坐镇,平时轻易不露面的据点大头目,还是个青阶高手。
如此强大的一股势力,怎么可能被“都烧死了”?
死遁还差不多。
心中一动,她装出一副惊落了牙的样子,啊呀呀的问道:“这是个老铺子呢。掌柜的加伙计连起来是好些人啊。都烧死了?”
“那还有假!”另一个女小贩接过了话头,使劲的提了提大提篮,一双手飞快的比划着,“我亲眼看到的。仙爷们从火堆里扒出来好些尸体……哟哟哟,那情形真是造孽哟。一个个的都烧成了黑木炭棒。”
“那些尸体呢?”钱柳故意伸长了脖子往人圈中心去看。
“早就搬走了。”那女小贩撇撇嘴,“仙爷们在隔壁铺子里临时找了两个伙计,象运柴火一样,用小车装了,推走了。估计是送到衙门里去了吧。”
这里的衙门其实就是仙门在梅县的理事分处。虽说仙府衙门早就被仙门改没了,但是人们还是习惯用“衙门”的说法。
事实上,两者也确实是一样的存在。
“就是送到衙门里去了。”又有一个女小贩插话进来,“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了那小车。哎哟喂,黑压压的一车焦尸,堆得老高,怪吓人的。今晚我绝对要做恶梦了。”
“刘大仙的符水很灵验,你去请一碗来。我保管你今晚一觉睡到大天亮!”
“真的?”
“骗你做甚?我自己请过。”
“在哪里……”
她们叽叽喳喳的,很愉快的将话题扯歪了。
钱柳看了一眼被人们围着的火灾现场,悄无声息的退出了这个热闹的小圈子。接着,她迅速离开了这条街。
很显然,理事分处已经清了场。她留在这里,什么也打探不出来,纯粹是浪费时间。
好在有王兴旺的记忆在,线索不至于到这里就断了。
出了街口,钱柳打算去青木派本部在这边的据点看看。读了王兴王的记忆,她才知道,近来本部仿着听风堂的机制,在菱洲境内布设了不少秘密据点。负总责的是丁叔。
说句老实话,对于本部的这种举措,钱柳很不赞同,也表示无法理解――明明有听风堂在,为什么本部还要再私底下再复制一个小听风堂?
仅仅是为了钱财吗?
王兴旺本身在梅县这个据点里的职位不高,就是一个老资格的小管事而已。但是,因为他与丁叔的关系,所以,这边的总管事也要避让他几位。这也使得他能够接触到一些比较核心的东西。比如说,钱和账。
从王兴旺的记忆里来看,梅县的这个据点主要是为本部谋财路。
但是王兴旺是不信的。他总觉得自从他的姐姐王思恩出事后,丁叔对他起了防心。而这边据点里,上至总管事,下到寻常的弟子,也都是防贼一样的防着他。所谓的“敬让”,不过是敬而远之。说白了,也就是自主隔离。是以,他的心态越来越崩坏。当王思恩再次出现时,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完全信任自己的亲姐姐。出卖本部和听风堂时,不但毫不犹豫,而且还从心底里生出一种“解恨”之感。
话说回来,通过他的记忆,钱柳也不信这些据点仅仅是在图财。
他们到底在图什么?
钱柳好奇心大起。想着来都来了,再者,她也想探一探,这个炒货店被烧,是不是与青木派有关。比如说,师兄通过她留在现场的人头,查出了王兴旺的真实身份,顺藤摸瓜的翻出了这个炒货店。于是,梅县这边的人奉命过来查这个炒货点时,双方发生了激烈的火拼。
当然,炒货店显然不是火拼的第一现场。
按着王兴旺的记忆,钱柳穿街走巷,抄近道赶往本部在这边的秘密据点。
不多时,她走出了一条偏僻的小巷。
斜对面的第二个门就是秘密据点的后门。
就在这时,她看到对面左边的青墙下突然现出一道黑气。那黑气一旋,转眼间,化成了一名黑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