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泡茶,按袁峰的话说,一直都是“暴殄天物”。李琼盘腿坐在对面看着,眼睛不由自主的抽了好几回。
总算是茶泡好了。李琼暗中吁了一口气,松开在宽大的袍袖里紧握的一双拳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然的话,他恐怕难以管住自己的这双手,抢过茶具,截下这泡茶的事。
他面上绷得紧,自以为没有露出行迹来。殊不知却被沈云看得真真切切。
“难为琼枝了。来,喝口粗茶。”后者倒了一碗茶,递过来。
李琼心中一惊:竟被看出来了?沈师伯好利的一双眼啊。
强装镇定,他道过谢,双手接过茶碗。
茶碗是很粗卑的凡俗之物,里面的茶汤……他真的后悔了。这茶虽为凡品,但却凡品中的上品。可惜,沈师伯完全不懂泡茶,生生的糟蹋了。
看了沈云一眼,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没有奇迹。确实是不成样子。
李琼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望着发暗的茶汤,突然间释然了,摇头笑了笑,一气喝光碗里的茶汤,放下空碗,起身向沈云告辞。
“好走。”沈云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心里嘀咕道:真有那么难喝吗?
李琼出了东山苑,径直回执事处,在执事处的门口碰到了白璋上人。
“琼枝,我正好要找你。”后者看到他,主动说道。
李琼连忙伸手请道:“请堂内说。”
“好。”
两人一道进了执事处。
李琼将白璋上人请进了自己办公的正堂东侧间:“您请上坐。”虽然两人同为执事,但是白璋上人是元婴上人,仙门弟子之间,除去嫡亲的师传承关系,其余人都是以修为论辈论的。平时,他还得唤白璋上人一声师伯呢。更何况在演武堂里,白璋上人对他多有照拂。所以,他心甘情愿在白璋上人面前执弟子礼。
白璋上人笑了笑,依言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李琼则在他的下首侧身坐下,吩咐在一旁侍立的童子奉茶。
白璋上人摆摆手,说道:“我那边也是一堆的事,过来跟你说几句话便走。你叫他们都下去罢。”
李琼依言屏退左右。
“我听说堂主大人今天给你派了一个女管事过来。那女娃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白璋上人问道,“此事当真?”
李琼点头:“她叫陈恬,是正清门玄玉真人座下之关门弟子。刚刚筑基,确实是豆蔻年华。”
白璋上人叹了一口气:“我想提醒你一口,有人想借机生事。你莫要上当,听信挑拔之言才好。”
“多谢前辈提点。弟子险些就要上当了。”李琼苦笑,“陈管事在弟子这里报到之后,转眼,我们执事处上下都知晓了此事。更有风言风语传到弟子跟前来。弟子气不过,真的去找了沈师伯。”
“啊?”白璋上人惊呼,关切的问道,“你方才是从东山苑回来?”他还是晚来一步啊。
“是的。”李琼回想起在东山苑里吃午饭的情形,脸上不由浮现出舒心的笑容,“沈师伯给弟子倒了一碗从凡人界带过来的凡茶,弟子喝过后,完全冷静了下来。抱怨的话全消了,一句也没有说出来。”沈师伯没有辟谷的事实,虽然算不了什么,但他觉得还是没必要讲出去的好。是以,隐下了吃饭的那一段。
白璋上人的神色为之一轻:“那就好。”同时,心里好奇极了,忍不住发问,“那是一碗什么凡茶?能让你瞬间静下心来?”
李琼笑道:“不是茶的缘故。是弟子带着一肚子窝囊火跑去东山苑,看着沈师伯泡茶,不疾不缓,气定神闲,受到了影响,很快静下心来。待喝完茶,弟子突然觉得,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尔,不值得计较。所以,弟子喝完茶便告辞出来了。”
好吧,这些话也不全是真的。
因为他是咬了一口香喷喷的粉蒸肉后,才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根本就算不得哪根葱。
六岁的时候,他被检验出是双灵根,被亲大伯收为亲传弟子,带到身边,亲自教导。从此,他在红云派里,总是与“少年英才”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的。
一帆风顺的仙途,甚于不让十大门派之同龄内门弟子的修为境界,也令他长期以来都觉得自己确实是个英才。他甚至不止一次想过,也就是红云派限制了自己,如果他也是十大门派里的亲传弟子,拥有化虚真君的师尊,海量的资源,绝对不会输过那些眼睛长到了头顶的所谓“精英”们。
所以,接到了泰阳真君的邀请函后,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无法胜任,而是将之当成一场机缘。一场终于可以与十大门派的亲传弟子们一样修行的机缘。
归根到底,他心里是不服十大门派的。
也正因为如此,自己辛苦铺好了演武堂里的花草出路,转头就被陈恬这个小丫头不费吹灰之力得了去。他心里窝火极了――请堂主大人派一个女管事过来,这是他主动要求的。但他只是要求女管事协助他打理那些花草,而不是象陈恬所言,完全交出这一块来。两者的区别不是一般的大。堂主大人这回是做得太绝了。
再一听到那些风言风语,他根本就坐不住了。哪怕他明明心底里再清楚不过,有人故意在暗地里推波助澜,挑拔生事。
他是很生气,却理智尚在,头脑清醒得很。
陈恬的背后是堂主大人。而他根本就奈何不了后者。
于是,他想到了搬出沈师伯来――执事处归沈师伯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