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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天从包里摸出一块点心吃着,道:“不巧,在下正是修行者。”
项飞道:“那又如何?你要倚仗你的修为,把我们这群非修行者打一顿吗?”
陈乐天差点被点心给噎着,站起来抚抚胸口道:“我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咱们公子是...”随从上前一步道。
但话刚出口,就被项飞拦下,项飞走到陈乐天面前,打量一番陈乐天,道:“既然你能在此修行,想必也不是无名无姓之辈,我就问你,上士无争,下士好争;上德不德,下德执德,怎么理解?”正是方才掌教大真人考校他的问题。
陈乐天恰好这几个月来,读了很多道经,这清静经里面的这句当然看到过,于是便侃侃而道:“上士无争下士必争,举个简单的例子就是像大真人这种层次的,对于名与利,对于胜负,根本就没有丁点想要去争的念头。而像你我这样的小人物,成天就是争来争去争的头破血流,为了彰显你的身份和能力,居高临下的要教我做人,叫我别在这睡觉。我呢,身负修为,也想把你揍一顿消气。就这么理解,懂了吗?”
项飞有些生气,长这么大很少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心里腾的窜起一股怒气,但眼前这男子是修行者,他们这些护卫都是普通武者,就算再多一倍人,恐怕也不起作用。正犹豫间,旁边的随从察言观色,对陈乐天道:“放肆,你知道这位是谁吗?”
“谁?”陈乐天满不在乎,难道还能是太子?看这样无非是官宦子弟,普通商贾没这份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气势。这点很容易理解,商贾子弟,自小便看着自己的父辈在人前点头哈腰,比自己地位高的官宦面前,必须点头哈腰,在比自己地位低的老百姓面前,为了树立良好形象,还是得慈眉善目。毕竟商贾再富有,那也是浮财,指不定哪天得罪了哪个当官的,就会被撸的一穷二白,所以商贾子弟,在弄不明白情况的前提下,是不会表现出自己内心的高傲的。
随从提高嗓门道:“这位是工部尚书之子,项飞项公子,还不快快道歉!”
“道什么歉,我在这睡好好的,你们把我吵醒,我还没找你们麻烦呢。”陈乐天心中冷笑,工部尚书之子,若是能把之子这两个字给去掉,那就大了,只可惜加上了之子这两个字,在大宋天子脚下,就算不得什么了。
随从哎了一声,高声道:“我说你是没听清还是怎么着?工部尚书项龙项大人之子,你还敢如此无礼?”
项飞见没吓到对方,便道:“你是谁,能否报个名来?”
陈乐天道:“报名做什么?相亲吗?我若是有身份的,你们就不跟我计较,若是没什么身份的小人物,你们就奚落我?”摇摇头,又接着道:“你们这套路也太没水平了,工部项大人向来以刚正不阿著称,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
这话一出,陈乐天就把这位项飞项公子给彻底得罪了,等于是指着鼻子骂你丢你爹的脸了。
项飞一张白皙的脸登时如猪肝色,紧皱眉头就想给陈乐天几个大嘴巴。但眼下还不知眼前这男子究竟是何人,所以尚且不敢动手。
陈乐天见他这幅表情,实在想笑,但得憋着,这情形要是笑出来可就太不合气氛了。剑拔弩张才是主调啊。
各自沉默了一会,陈乐天忽然拱手道:“玩笑玩笑,项公子莫怪。在下陈乐天,是京城人士,现在是青天阁修行院弟子,这些日子在武当山修行,方才多有得罪,还望项公子多多包涵、包涵。”
随从听到青天阁修行院三个字,下意识的后退,但只后退半步便反应了过来,生生止住,道:“你...”
项飞眼中此时也闪过一道惊疑的光,但随即控制住内心的怒气,强自笑笑,也拱手回礼道:“哦,原来是陈公子,久仰久仰。”
“怎么就久仰了?我一个小人物,您听过我的名字?”陈乐天明知故问。
项飞暗自咬牙切齿,嘴上却道:“你陈乐天的大名,京城谁人不知啊,陈公子你早说不就免了这场误会了吗。”项飞心想,原来你就是那个年少父母双亡,加入北军,回京后又考入青天阁修行院的陈乐天。他娘的,难怪这么狂。
陈乐天又拱手道:“项公子过奖了,来,咱们坐下聊。”说着,陈乐天把项飞引到一处石桌前坐下。
工部尚书是清名赫赫的,在京城百姓眼中,那是个很好的官,从来没听过以官威欺负老百姓的事儿。
不过这个项飞陈乐天以前也没听说过有什么恶行,但今天看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人。
在知道陈乐天如今并不差的身份后,立刻就改变态度。之前那样盛气凌人,好像在他眼中,其他年轻人都是废物似的。这种前后不一的态度,让陈乐天很是反感,所以才出言嘲讽。
陈乐天倒也不怕,毕竟天子脚下,一部尚书之子,其实也算不上多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再说了,就算这项飞明知他陈乐天是修行院弟子,仍要跟他硬干,他也不怕,大真人出面说个几句话,项飞肯定也就怂了。
坐下之后,项飞道:“我听说过书院有这么个规矩,新一届学子录取完毕后,会选些人派来武当修行,陈公子近来在武当修行吗?”
陈乐天点点头:“没错,我是被柳师派来的,在武当已经修行好几个月了,在大真人们的教育下,进境颇深。项公子很少来武当吧,咱们这是第一次见面。”
项飞道:“陈公子真是福报不浅啊,如此年轻就已踏入修行境,比我们这些躺在父辈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人着实是强多了。”
这位工部尚书之子此时心中想的,却完全不是他说的这样。他在想,这陈乐天如此狂妄,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整治整治他。至于怎么整治,回去得好好想想。这仇不能不报,但绝不能因为报仇影响到自己的声誉。
两人乱七八糟的扯了一会儿,没半句能扯到点子上。无非就是明里客客气气,暗地里是互相讥讽。半个时辰不到,项飞就起身道:“在下就不打扰陈公子修行了,告辞。”
“慢走不送,有空常来武当,咱们多探讨探讨道经也是好的。”陈乐天挥挥手。
“那是自然,有空一定多来请教。陈公子留步。”项飞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气的握紧拳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待项飞一行人走远,陈乐天冷笑着喃喃道:“如此废物,不知工部尚书是否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这样。若是知道了,不知会不会被气吐血。”
项飞再也没有看武当风景的心情,直接下山。
随从在一旁道:“公子,这陈乐天仗着自己是书院弟子,如此无礼,咱们...”
项飞抬手狠狠抽在随从脸上,随从的脸立刻肿了起来,不敢再说话。项飞深吸一口气,边下台阶边恨恨道:“陈乐天,我记下了!”
长这么大,第一次碰到在听到他是尚书之子后,还敢无礼对他的。而且那陈乐天的嘴太能说了,明明乍听起来都不能算是难听话的话,仔细一琢磨,就能咂摸出话里带的讥讽。今天真他娘的晦气!
项公子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爽,抬腿一脚便把旁边捂着脸的随从踹翻在地,要不是随从早有准备,恐怕就得摔下山摔的粉身碎骨了。
清风正好走在项飞一行人后面十几个台阶,看到这情景,清风倒也不以为意。工部尚书之子项飞经常这样对自己的随从,清风也见惯不怪了。来武当山进香的高官之子有很多,来的多了,清风明月也就见得多,见的多了,见得时间长了,即便清风明月还没长大,他们也能看出些端倪。
譬如那相府公子,那就是个话不多,但心很诚的人。
譬如这工部尚书之子,就是个话也多,心眼也多,本事却不大的人。
还有刑部尚书之子,话多,但心眼不多,本事平平。
还有御史台御史大夫之子,话不多,心眼多,本事挺大。
项飞属于这些人里面,最末流的年轻公子哥。气性大,脾气大,但也知道不能乱来,也知道应该收敛。容易得罪人,也容易被人得罪。清风心想,又不知这项公子被谁得罪了,浑身邪火没地方发,只能发在可怜的随从身上。
而且惹他的人,肯定来头也不小,否则要是普通人,项公子要么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人家,要么当场就把仇报了。
清风摇摇头,心想,大宋无论是强盛还是弱小,其内里一样是各色人等都有。只是说,强盛的大宋,厉害的人能把废物们没有贡献的给背过来。好比一个家族,废物们天天吃喝玩乐,大把大把的花银子,但只要这个家族的顶梁柱能把废物们花出去的银子挣回来。废物们每天要花一百两,顶梁柱每天能挣两百两,那么按照这个态势,此家族就会继续往上行。
就是这么个理,所以再强盛的大宋,也一样有项飞这样的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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