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完最后一片地,方运栽倒在田头,身体彻底失去力量,而脑海中不断出现各种画面,让他受到无尽的煎熬。
一开始,方运还有所反应,愤怒、痛苦、绝望等等等等,但现在,他的表情已经没有丝毫的变化。
不仅他的身体麻木,他的精神也陷入麻木之中。
方运的双目中,泛着死亡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方运起身,感到全身酸疼,整个身体如同置身于火炉之中。
方运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依旧在正中悬挂,依旧散发着热辣辣的光芒。
“这个身体……”
方运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汗水、血水、泥尘混在一起,在衣服外糊了一层,身体已经脏得不成样子。
方运吃力地站起来,明明全身每一处地方都无比疼痛,但他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痛苦之色,面容坚毅,仿佛被万箭穿心都不能让他的情绪有丝毫的波动。
这个时候,方运脑海中依旧闪烁着那些画面,但是,哪怕没有文胆,方运心中也有一个无比坚定的目标。
效仿先贤舜,躬耕于畎亩,完成此次磨砺!
这个念头仿佛被那些血腥和残酷的画面打磨成了一把坚不可摧的长剑,为方运指出方向,披荆斩棘。
“犁地之后,就是播种。”
方运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三晃,徐徐走向田边的小屋。
不多时,方运背着一袋小麦种子从屋里出来。
方运一边走,一边看着田地,心道幸好这是忧患谷,土地肥沃,不用施基肥,直接播种就好,但是恐怕要追肥。
方运走到田间,开始播种,把种子放到犁沟里,然后用脚把两边的土填回沟里。方运佝偻着背,如同一位久经风霜的老者,不言不语,走一步,便用颤抖的手播种。
播种远比犁地轻松,但播种完后,方运依旧累得全身酸疼,身体越发疲惫。
方运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随时可能崩溃。
播种之后,开始浇水,方运推着小车,车上装着水桶,前往两里之外的河流中打水,随后用半个葫芦做成的水瓢开始浇灌田地。
在浇灌了三十亩地后,方运突然手一松,水瓢掉在地上,身体轻轻颤抖。
方运死死咬着牙,脸上浮现痛苦之色。
方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
一个人在最热的中午走,都可能中暑昏迷,现在方运无法吃喝,在太阳底下从事如此繁重的劳作,极可能会导致死亡。
方运望着田地,咬着牙,继续浇灌。
浇灌完所有的田地后,方运坐在田头,就见庄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
方运愣住了,本以为自己有休息的时间,谁知道这忧患谷根本就不想让自己休息。
现在小麦长成幼苗必须要追肥,若是晚了,极可能会被判在这第一谷失败。方运无奈起身,开始施肥。
施肥之后,方运又进行一次灌溉,然后就见大量的杂草开始生长。
方运咬着牙,开始用锄头去除杂草。
但是,方运发现自己的动作越来越慢,不是不想做,而是身体的许多部位已经被重创。
不过,这些都没能阻止方运,除草之后,就见麦田长出了虫子,方运不得不开始除虫。
在小麦生长的过程中,方运根本没有正常的休息时间,不断施肥、灌溉、除草和除虫,反反复复,几乎无穷无尽。
繁重而重复的劳作足以磨掉一个人的一切棱角,甚至,能让人一切都麻木。
方运感觉自己真的彻底麻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百亩麦田的小麦终于变黄,沉甸甸的麦穗随风轻飘,形成一"bo bo"的麦浪。
“快完成了!”
方运手持镰刀,弯下身,左手一搂小麦,镰刀切过麦秆,一把小麦离开土地,到了方运手中。
方运把一把小麦放在地上,继续收割,凑足一定数量后,把小麦扎成一捆。
方运不断弯着腰,割麦子,收麦子。
慢慢地,方运的动作越来越慢,甚至于,他的镰刀已经无法割断一把小麦的麦秆,必须要多次用力才行。
汗水如流水一样,掺杂着鲜血滴落在田地上,方运咬着牙,不断劳作。
弯腰,左手抓住麦秆,右手握镰刀割,打捆,再弯腰……
方运不断重复这个动作。
前方,是整整一百亩麦田。
麦子看着不多,但一个人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断割,再快也只能割两亩多,而且是在身体健康的情况下。
方运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度过了多少天,或许一个月,或许三个月,更不知道这些麦子要割多久,按现在的速度,可能仅仅割麦子就需要四五个月。
一开始,方运每隔一个小时就休息一阵,后来,每隔半个小时休息一阵,接着,每隔二十分钟、十分钟甚至五分钟休息一阵。
许久之后,方运割下一把麦子,把麦子扔在地上,扶着腰,缓缓起身,茫然地望着前方。
蓝天与黄土之间,一个年轻的身影向后重重倒下。
大量的鲜血从方运的眼睛、鼻孔和口中流出。
方运望着天空耀眼的太阳,知道身体终于支持不住。
方运只觉一阵恍惚,感觉自己全身剧烈疼痛,但很快一股暖流包围身体,身体在瞬间完全恢复,接着,自己与文宫的联系彻底打通,所有的力量重归身体。
前所未有的舒适感传遍全身,方运甚至有想哭的感觉。
之前仿若身在地狱。
方运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忧患谷的正殿中,没有天地,没有山谷,没有山谷老人。
“失败了……”
方运轻声叹息,不过并没有沮丧,因为在进入忧患谷之前,他就做好失败的准备。
方运伸手握住官印,时间仅仅过了六个时辰,忧患谷那数个月的时间如同一场噩梦。
方运低下头,抬起双手,手掌上赫然是刚刚愈合的伤口,留有清晰的痕迹。方运试着站起来,发觉全身微微酸疼,如同睡了一个不太舒服的午觉,而且头脑昏昏沉沉,哪怕有文胆支撑也无用。
方运用尽最后的力气回到崇文院,到了家直奔卧室,一头栽倒到床上,呼呼大睡。
朦朦胧胧中,杨玉环的声音响起。
“夫君,快起来,马上跃龙门了,他们都在等着你。”
“方运,听说你去忧患谷了?而且直接上百重忧患?你是修习还是自杀?玉环,算了,我背他去龙宫吧。”敖煌的声音传来。
随后,方运感觉自己置身于云端,迷迷糊糊在敖煌背后继续睡着。
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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