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南京笼罩在熊熊大火和滚滚黑烟中。留守断后或者根本撤不出的部分国军官兵红着眼用嘶哑的嗓音发着最后的怒吼进行着最后的决死抵抗,进入南京的十九处城门都已经在日军的重炮轰射和飞机轰炸下化成一片片废墟,每一道战壕里面都填满了国军守军的尸体。一股股日军坦克碾压着遍地的尸体轰隆隆冲入城内,冲进中华门、冲进光华门、冲进中山门…中国的首都-南京终于沦陷了!
下关码头陷入空前的混乱中,拥挤在这里的几十万平民已经完全丧失了秩序,人群像决堤洪水般冲向江边,一路上自相践踏死伤无数。人们拼命抢夺船只以及其他任何能漂浮的渡江器材,江面上飘满了抱着木头、门板、澡盆,甚至粪桶的人;大批从前线溃退下来的国军士兵也乱哄哄加入了逃命的行列。江面上每一艘船只都严重超载,不时有不堪重负的运输船倾覆沉没;仅有的几条浮桥上蜂拥挤满了人,一个又一个无力的老人或者妇女孩子“扑通扑通”被从桥上挤下去;数不清的落水者在波涛汹涌的长江水面上伸手高声呼救,呼救声、哭喊声和濒死着的哀嚎声震天。从上游开来的一艘艘日军舰艇不断向空中发射照明弹和曳光弹,漂浮在水面上的人毫无还手躲避能力,被日军机枪打死、舰艇撞死和被水淹死者不计其数。十多架“猎隼”疲于奔命在江面上扫射轰炸日军汽艇,掩护难民逃命。
城内吴王坟医疗战和各个军医院内全是没办法撤退的重伤员。重伤员们挣扎着爬到路上,哀求着撤退的部队能把他们带走。败下阵的国军各部基本没有运输工具又都自顾自己逃命,基本都置之不理丢下他们不管。被遗弃的伤兵们望着头也不回逃命的同伴们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哭号起来,有的破口大骂:“你们都他妈的逃了!把我们丢在这里让日本人杀!早知如此谁还打仗!”不时有被逼红眼的伤兵们狠心拉响手榴弹自尽。
唐生智一行人踉踉跄跄乘坐着一只专门的小火轮在混乱不堪中急急忙忙渡江。船舱内,众国军将领一个个丧魂落魄垂头叹气,都不忍心看外面惨绝人寰的场面。唐生智哆哆嗦嗦地摘下眼镜,哀声道:“我是罪人啊!丢了国都不谈,还把这么多老百姓和士兵丢到了日本人的屠刀下!我对不起国人哪!”他羞愤交加下猛地看见运输司令周鳌山灰头土脸进来,不由勃然大怒:“你究竟是干什么吃的!足足一个月的时间,你居然都没有把老百姓全部撤走!还把我的几千伤兵都丢在城里给日本人杀!还有你!”唐生智又怒气冲冲望向南京警备司令谷正伦,“中华门那钢筋混凝土工事你是怎么修的!鬼子炮弹一轰就破!下面部队报告说水泥里面根本不是钢筋,居然是快腐烂的竹子!城防工事都搞成这个样子!南京怎么守得住!”
谷正伦面如土色,周鳌山吓的支支吾吾道:“我有什么办法呢…部队运输能力实在有限…日本人又在江上不停破坏空袭…”唐生智听的怒不可遏,挥舞着拳头:“我毙了你们!”
正怒着,一行败军之将已经过了江到了南京江北的顶山镇。此时顶山镇上空飞机呼啸声震耳欲聋,一架架涂着战斧标志的东北军运输机急匆匆地来回于南京和顶山的两地机场间转移运送着东北军参战部队,这让狼狈不堪逃过来的唐生智等人看的又嫉妒又眼红。
路边,十几个荷枪实弹一身漆黑军服的东北军宪兵警觉地守护着一排军用大卡车,手上都端着上了明晃晃刺刀的AK突击步枪。为首的一个东北军宪兵少校正在埋头抽烟,看到唐生智等人过来立刻丢掉烟头,敬礼:“报告唐总司令,我奉龙副参谋长命令在此等候您和诸位!这十辆汽车是龙副参谋长为您和诸位准备的,车上有干粮、清水、毛毯、医药以及充足的汽油。”
唐生智等人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都在心里暗暗夸赞龙云峰这小子还真够义气的,自己先行开溜了也没有忘了这一帮同生共死一个多月的同僚们。唐生智接过东北军宪兵少校递过来的“工农”香烟,狠狠吸了两口缓解了一下心里的焦虑和痢疾复发的痛楚,问道:“龙参谋长呢?”
“报告唐总司令,龙副参谋长在一个小时前已经乘飞机前往第一〇一师师部,准备指挥部队阻击日寇北上。”少校回答着,又道,“唐长官,您和诸位不能再向北了。扬州已经被日军第一〇八师团攻陷,滁州也快失守了。为了确保您和诸位的安全,龙副参谋长建议您和诸位向西由全椒再进入合肥,和顾祝同长官他们汇合后返回武汉。”
“好、好、好,替我谢谢龙参谋长。唉…”唐生智长长叹口气,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身后火光冲天的南京,又望了望淹没在黑暗中的扬州方向,登上了车驶向安徽。
东北边防军总参谋长荣臻中将急匆匆地穿过边防部电台侦听室和军事会议厅之间的狭短过道,他神色紧张又掩映着一抹期盼落定的激动悦色,走到正在专心凝望军事地图和沙盘的张学良身边:“少帅!交火了!我军正式和日军交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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