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秘书已经去办了，王艾瞅了一眼正在门外秘书间看书的刘亮和张光，见他们面无异色才放下心来。总经理的办公室、装修隔音都是一流的，还隔着一个房间，惩戒中途雷奥妮唱的太忘我，王艾还特意关了窗户，开了空调。

　　房里的事儿，总归让人知道是不好的，猜到归猜到。

　　重新回到房间落座的两人，才开始谈工作。不同于王艾与时文君之间，因为专业知识体系的区别，所以有很大互补性。雷奥妮也是学哲学的，甚至比王艾学的更早，雷奥妮也是做体育行业起家的，甚至也比王艾早。所以这次谈工作，王艾更多的是和她商量、研究的角色，而没有指指点点。

　　王艾不能因为雷奥妮爱他就轻慢了她，必须对她的工作能力表示充分尊重。

　　从王斌、艾小青的角度来说，雷奥妮拒绝了同行的高薪邀请，是忠诚的表现，而忠诚，必须给予肯定，各方面的。

　　然而，王艾和雷奥妮之间也有很多理念上的差异，比如企业制度。

　　王家的企业制度早期，都是从实践中一点点摸索出来的，其中最关键的人物是已经二次退休的、整天领着老太太跳广场舞的老金书记，当时他跟王艾说过这么一番话：“国企虽然有些问题，但问题的大部分不在于国企自己，而在于国企和政府的衔接。正因为政府拿走了盈利国企的利益去补贴亏损国企，才造成了国企自身的发展动力不足，我们必须辩证的看待这个问题。同时，我们国家发展这么快，本身就说明了我们国家制度的优越性。既然中国社会制度必然要有中国特色，那么中国企业制度，包括私企，也应该最终走出一条中国特色来。怎么走呢？不会的，跟政府学。中央政府一次又一次的机构改革，不就是一种探索吗？企业和政府虽然职能不同，但背后的思想是可以学的。在中国，政府里有最多的聪明人，他们构建的这套制度和探索，一定比你自己想的强。”

　　老金书记的这个判断得到了王家人的一致认可，家里人经过讨论后认为，所谓的“现代企业制度”中很大一部分是西方的话语强权的产物。中国的现代企业制度可以学习一部分，不意味着全部照搬。于是，王家企业就没有搞流行的股份制，而是崇尚老国企文化中的积极部分，从基层管理来说，默默的践行鞍钢宪法，从高层管理来说，执行的是民主集中制。

　　权力绝不分散，因为一旦股权分散，就会形成互相掣肘的内部利益集团。但重大决策一定会广泛参考意见。这样做的好处是既可以确保大多数意见站在全集团的立场上，构建了和而不同、求同存异、共同发展的企业文化基础；同时又兼顾了意见的广泛性和执行的效率性。

　　这套制度使得以北方造纸为核心的家族企业发展至今，仍然没有出现国企、私企到一定程度都会出现的大企业病，仍然生气勃勃，这更坚持了王家人的看法。

　　虽然这年头股权分散才是主流经济学界的流行思想，但王艾对他们的观点乃至他们这些人都是嗤之以鼻的，不过是一些翻译外国文献的二道贩子！哪有什么真才实学？最开始王家人，尤其是王斌还乐意和那帮人接触接触，毕竟还有一些人大教授什么的，可后来总挨骂也就不耐烦了，索性也就不搭理那帮人了。

　　面对着西方现代企业制度对高级人才的高薪水竞争，王家这套体系针锋相对的提出了高福利和类似老国企和日本企业的“终身雇佣制”来与之对抗。

　　比如雷奥妮，年薪也不过50万人民币上下，说出去确实少的很。比她层级低了不知多少的俱乐部主教练都比她赚的多。但同时，她有四个保卫、一个秘书、一个司机，房子、车、衣服、首饰、化妆品，所有个人消费品都由集团配发，这份待遇又是其他人羡慕的。

　　简单说，成为三级干部，也即辽足那种集团公司子公司老总后，衣食住行都不用花钱了，都不用费心了，提前进入个人和家庭共产主义了，薪水就是支付一些个性化的需求。时文君的个人薪水捐出去一大半，照样活的不差，就是这种福利制度下的产物。

　　从基层来说，只要不辞职、不违法最多就是调岗。以王家企业文化看来，任何人都有用处，干不好既有个人主观意愿的因素，也有与岗位不适应的问题，在加以一番教育后选择合适的岗位。比如好勇斗狠的去保卫科，安分守己的上流水线，追求刺激的去市场部，有艺术细胞的甚至可以去超越文娱试试。

　　当然，不同岗位工资是不同的，这就没办法了，毕竟多劳多得。王家企业有一套上下通畅的奖金制度，个人、班组干得多，贡献大，奖金就多，反之亦然。一个人如果懒，就不想干，那只能赚低薪，公平合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雷奥妮虽然是个中国铁粉，但毕竟成长在西方文化体系下，哪怕来中国工作了处在这套制度之下了，但不意味着她理解了这套制度。在超越体育一年来大力整顿之后，现在就想尝试在制度上进行调节，运用她的习惯思维来进行深层次改革。

　　于是，在今天等待晚餐的过程中，王艾和雷奥妮发生了激烈的争论。王艾明言，这套制度是企业的根本宪法，动不得！你制度改革，必须在这套制度的体系内完成！雷奥妮则委屈的说：我没想要股权，我就觉得那样有道理。

　　争论的最后是谁也没说服谁，一直到丰盛的晚餐送来才消停，吃饭的过程中两人还时断时续的争论几句。最后王艾放下筷子道：“这样，你呢现在的工作不是处理的差不多了吗？那有时间到别的系统，尤其是造纸那块看看，考察一下，访问一下基层员工、基层干部，对这套制度从上到下的体会一遍看看。还有，有机会替我回辽阳见一见老金书记，他是这套制度的奠基人之一。”

　　雷奥妮思索着点点头，顺便抹掉了嘴边的一颗饭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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