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太祖高皇帝是带着些农户的性子,开始信你,信而重之。等不信你时,那便是纯粹的厌恶,恨不能杀而后快。
这便是爱憎分明!
而且是帝王级别的爱憎分明,没几个人能承受的起。
而朱棣也是爱恨分明,而且对自己的眼光较信任,所以在他的麾下,那些武大多得了善终。
及至朱瞻基,群臣开始觉得这位皇帝嫩了些,哪怕有些帮手,可还是稳不住局面,必须要依赖群臣。
可今天朱瞻基给了群臣一记耳光。
朕不一定要依赖你们,没了你们朕也能办事,而且是办大事!
方醒出了皇城,在大门外站着,稍后于谦也出来了。
“你有些无措?”
“是的,这是下官第一次外出为官。”
“那回家收拾一下,你不用和本伯一起出发,直接快马走陆路,希望你不要晚到。”
方醒不准备带着于谦出发,那样会被视为结党,于此次南方之行没一丝好处。
应天府推官,这和于谦想主政一方的愿望恰好相反,不过他若是不能领悟到这个任命的深意,那么他以后大抵会消失在皇帝的小本子里。
回到家,董氏和一对儿女还在诧异,于谦说了安排:“收拾一下,咱们一家子准备搬家了。”
“搬家?”
董氏不解,然后面色苍白。
官员搬家,那只有一个解释,是离任了。
可接下来去哪?
“咱们去金陵,为夫去做推官。”
“啊!”
董氏有些懵,不过他们伉俪情深,随着两个孩子的欢呼,她开始憧憬着一家子在金陵的生活了。
……
“为夫去那边只是坐镇,这段时日北边会有些动荡,京城估摸着也会不安生,咱们家不掺和,家里人该干啥干啥,无需忌讳,若是有人惹门,还是那句话,打出去!”
方醒背身在看着院子里的无忧和珠珠在和两条大狗玩耍,说完听到身后没动静,回身一看,妻妾都在发呆。
张淑慧拍了小白一巴掌,喝道:“快去收拾衣服,还有路用的药,少一样收拾你。”
方醒近几年离开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而且时间也越来越短。
而此去金陵,少说大半年,再见面时得是明年了,张淑慧和小白都有些不舍。
“是镇压地方,北边还更危险些。”
方醒只能苍白的解释一番,却没说他去南方是孤军作战。
……
“什么?彻底清查北方的投献?”
国子监里,当消息传进去时,顿时炸锅了。
这里是大明最大的高等学府,按照朱元璋当年的规划,这里是大明官员的摇篮。
可现在这个摇篮摇晃的有些厉害,眼瞅着要翻了。
小径通幽,以往夏日里学子们喜欢坐在树下,靠在树干,手执一本书,伴随着墨香和那些学识,能忘却时光。
可现在的树下没了学子,一双双愤怒的鞋子踩过小径,蜂拥着聚集在一起。
“为什么?”
开阔处,一个大抵是举人的学子手握着一本书,愤怒的道:“那是助学的!没了那些田地,我辈哪有功夫去读书,难道要我们去讨饭为生吗?”
“是啊!听说山东那边清理时被抓了好些人,敢怒不敢言呐!”
“怎么办?”
从高空俯瞰下去,整个国子监的学子们都在聚集,像是一只只蚂蚁,多不胜数。
而国子监的教授官员们的反应慢了半拍,因为他们也是受害者。
直接或是间接!
而这半拍酿出了大事,有学生喊了一声,然后集结了数十人往大门方向去了。
等那些官员们发现后,马把肠子都悔青了,然后斯也不要了,撩起袍子开始狂奔,准备去拦截那些学生。
等他们感觉双腿已经不属于自己的时候,那些学生已经冲出了大门。
“回来!”
一个教授绝望的喊道,这些学生要是闹出事来,现在对国子监没啥好印象的皇帝可不会手软,说不定会趁机彻底整顿国子监。
可那些学生却在大门外止步了,官员们心涌起希望,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看到了一个男子站在学生的前方,单手扶着腰间的长刀,眉间冷肃。
“本官锦衣卫指挥使沈阳.…..你等有何问题?”
沈阳撇开双腿站着,淡然问道。
阳光下,他想起了先前方醒令人去告诉他的话。
――国子监的那些学生都是脑袋里灌满了水的蠢货,冲动而缺乏谋略,肯定会闹腾。无需镇压,告诫即可。
现在的国子监已经没有以前那么重要了,所以只需压下去是功劳一件。
所以他只是一人出现在这里。
“有奸佞……”
一个学生喊了半截,然后又缩了回去。
那可是沈阳啊!
锦衣卫虽然显得有些式微,可曾经积累下来的凶名却让人胆寒。
那些学生噤若寒蝉,少数几个面红耳赤,血气奔涌的家伙想说话,却被沈阳瞥了一眼,把那些话都憋了回去。
“闹腾什么?”
沈阳看到了那些官员,他的目光没有停留,无视了他们,说道:“家境贫寒的自然有帮衬,可田地却不行,开了这个头,收不了尾。你们谁的家境贫寒?”
沈阳向前一步,说道:“国朝大事,国子监的师生不体谅,不赞同,却是为何?”
他目光转动,看似阴狠,却是在观察着这些学生的神色和反应。
那几个血气涌的学生想了想自家的家境,然后心虚的往后躲了躲。
沈阳的眼失望之色一闪而过,然后再逼近一步,喝道:“回去课,否则全数拿了,下诏狱!”
刷的一下,那些学生转身跑,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着。
沈阳目视着他们冲进大门,看着他们差点撞到了那些还在喘息的官员教授,然后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国子监这里只是插曲,动静再大,也无法动摇和影响朱瞻基的决心。
“国子监无需关注过多,要看着那些权贵,谁的投献多盯着谁。”
朱瞻基站在乾清宫的台阶,淡淡的道:“还要注意藩王,朕为何暂时不许汉王出海?在他们的眼,海外是蛮荒之地,若是强行驱赶,那是无道,甚至会有人铤而走险……”
他的下方站在安纶,听到这话,安纶表态道:“陛下,可要东厂去盯着他们吗?奴婢保证……”
朱瞻基摇摇头,说道:“首要是权贵,其次是士绅,最后才是藩王,一步步的,让人无处可退,这才是兵法。”
“去吧,盯着那些权贵,朕想看看他们可敢逆流而动!”
安纶去了,朱瞻基问道:“朱雀卫,玄武卫,神机营都告知了吗?”
“都告知了陛下。”
“可有人阳奉阴违吗?”
太阳高挂空,炽热,像是一个大火炉。
“没有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