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尤少东家的指责,岳掌柜的袖起两只手,云淡风轻的道:“包庇别人连累自己。”
尤少东家差点又想骂,话到嘴边,想想他这句话有道理,把骂忍了下去,对岳掌柜的瞪着眼:“咱们来讲讲道理,有你们这样当差的吗?”
岳掌柜的反问道:“谁告诉你们,我们是来广元当差的?”
客厅上卷入风暴过后的无际平静,旋即又让一声惊呼打破。
“啊哟!”
尤少东家紧紧抓住椅子扶手,从头哆嗦到脚:“你们不是……施三少也不是……。”
所有人都以为这群商人让殿下临时征用,跑来广元当差人。但认真回想,施三少也没有这样说过,殿下那里也没有公开的公文到广元。
大家都在以为、认为、可能……惧怕广元变成另一个樊城,厌恶在黑施三献身以后到来的外地商人。
却没有想到验证这些人的身份,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而来?
当黑施三也不是公差的时候,尤少东家的骨气只能动摇。当他认定岳掌柜的等人是借机来广元抢铺面,尤少东家的胆气顿时乌有。
这就没有说理的地方,明晃晃的白日打抢。
尤少东家一指岳掌柜的,这就叫人:“把他拿下送去衙门!”
“谁敢?”
岳掌柜的后面,十几个护院呛啷呛啷的拔刀出剑。
倪二奶奶女人心细,还在寻思岳掌柜的话是真是假,尤少东家带着家里的护院扑上去:“原来你们就是来捣乱的,这一回我们占住理了!”
物价上涨这事情,尤家不是主谋,但也跟着发了财。虽然邝掌柜的在酒楼上遇到黑施三而吃亏那天,尤家也去了人,似乎看了个热闹,但是尤少东家的心,还是维系广元的安稳。
广元一乱,尤家也跟着遭殃。
理?
倪二奶奶电光火石般想到什么,追在尤少东家的后面出去:“少东家,住手,您上他当了……”
尤少东家的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耳朵只灌进来“上当”,怒火就更燃烧。
岳掌柜的把为人赤裸裸挂在脸上,功夫出众的护院必不可少。十几个人护着他,很快从尤家大门出去。
最后两个离开的人高高跳起,抬手几刀,狠狠劈在尤家的门楣上面。
一块少说也有百年的老匾,摇晃几下,重重的摔在地面上。木质不错,没有碎开,但是溅起的一地灰尘,把门内尤家的人,和门外经过的过客,一起梦醒。
“不好了,尤家让黑施三的人砸了……。”
尤少东家的人追到大门外面,这个呼声已传到隔壁街上,岳掌柜的胖身影掩在人流中已到街口。
面对满街的惊诧目光,有如热锅上浇下一盆凉水,尤少东家手握的棍棒落下来,摔出一声不比百年老匾弱的动静。
他彻底明白了。
“少东家,你不能再打了……。”
倪二奶奶追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好好想想他的话,岳掌柜的也没有说他不是公差。就算岳掌柜的不是公差,他也没明说施三少东家的不是……。”
尤少东家刚刚想到的,就是这一点。
“尤少东家,物价上涨本就由殿下在查,你我都知道邝家不占理!这,又是你先动的手!”
倪二奶奶迟来的一番话,激得尤少东家眼睛红着,他喃喃而怨声地道:
“那我们应该怎么样?把邝家交出去不成!我们生意做的好好的,朝廷要查,也应该光明磊落。要查,只查邝家去吧。为什么这些天里,把全广元的铺面都看上一个遍。我看殷家来人,一开始你还接待,这几天二奶奶也不接待,难道不是他们的手太长,手太黑……”
倪二奶奶起了懊恼的心:“殷二东家对我挑明说话,说邝家尽早要倒霉,让我帮一把。我想的,和尤少东家你刚才的话一样,再请来家中的老掌柜们商议过,不管怎么样,咱们向着邻居不会有错,也可以让邝家见个人情。早知道是今天这样,唉,不如和殷二东家站在一起……”
“老太太来了。”
尤家里有人飞跑着传话。
院落的深处,一行人簇拥个老妇人过来。尤少东家的带着满面悔恨迎上去:“奶奶,您怎么出来了?”
老妇人一巴掌打在尤少东家的脸上,恨铁不成钢的道:“你是疯了吗?你却先动手?这满街的人都看见了,你是怕这乱,咱们尤家不卷进去?”
话音刚落,街上走来一伙子人。见到尤老太太也出来,愕然过后,挺挺胸膛,仿佛这样底气就更足。
走上前来必恭必敬地道:“老太太好,老太太也在,那就太好了,我们要回家去了,没结的货款请给我们结了吧。”
尤老太太客气地道:“何必这么着急?邝家惹官非,可不表示我们尤家惹官非。我听说,你们本打算在这里进货,下个月再回去?”
“家里忽然有急事,这就要回去,请老太太结钱吧。”
做生意的人家,别人赊他们的东西,他们再赊别人的东西,到年底结,到月底结,一般是这样。
尤家外面也有一大笔被欠的债没收回,现在就把欠债给出去。一家还行,如果大家都来要,那场面也足够瞧的。
因为现银这种东西,不见得家里足够。
为了“信誉”二字,尤老太太让人取出现银给客商,等他们走后,就打发人去城内城外所有的银铺提钱,留在家里备用。
去的人回来,一两银子也没有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