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不觉从阶梯走下,来到主厅当中后,仍在不断地观察四周的环境和人。
虽然先前广播中用到了“晚宴”这个词,但宴会的组织者显然没有请大家围坐在桌边吃中餐的打算。
当然了,主厅之中,食物和饮料还是有在提供的。各种酒水、香槟树,以及许多即食的点心和新鲜海鲜……都可以由客人自取。
或者说……也只能自取。
因为这里只有负责维护秩序的西装墨镜男,而没有服务员。
考虑到很多客人都选择了那种“不脱下来就无法进食”的面具,其实这里的餐饮需求量是挺有限的,这样的安排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片刻后,在主厅里快步游荡了一整圈的觉哥,抑制住脱下面具蹭饭的冲动……找了个靠墙的角落站定,继续静观其变。
“意料之中的展开呢……”看着眼前形形色色的客人,封不觉心中念道,“即使大家都戴着面具、素不相识,但已经有不少人结成了‘小团体’。”
他的目光疾动,在那些三五成群的人身上逐一扫过。
“就算脸被遮住,擅长交际的人依然擅长交际。
“身材、谈吐、气质;还有对于酒水、服装、甚至是面具的品位……这些都是显性的、可以迅速体现自我价值的资本。”
想到这儿,他又看向了另一些人。
“而不擅长那些的人,就只能暂且充当附庸,或是和我一样各自为战。”
接着,他轻轻哼了一声。
“哼……然而,从长远来看,二者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眼下在谈笑风生的那些人,他们心里也都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建立的‘关系’,无非就是逢场作戏、互相利用罢了。
“一旦到了涉及自己利益的时候,谁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背叛对方……”
封不觉抬头望了眼主厅的二楼;那里……有一个由众多黑西装把守着的、无人可以靠近的门口。
“说到底……在推动着这场好戏的那名‘主办者’眼中,此刻站在这个主厅里的人,全都是供其取乐的玩物……
“华丽的衣装也好、优秀的社交能力也罢……
“卖弄学识也好、搔首弄姿也罢……
“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掩盖一个最基本的事实——来到这里的人,都已走投无路。
“若不是走投无路,就不会来到这艘船上。
“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赌上自己的人生。
“而且,这些人……与从未触及过社会上层资源的底层民众不同;他们都是‘成功人士’、‘社会精英’、‘人生赢家’……他们的能力、胆识、眼界等等,都和前者不一样。
“但是,他们又都因为某种错误,使自己的人生来到了万劫不复的边缘。
“他们……比一般人更惧怕贫穷和失势。
“对凡人来说,当一个凡人,是生活,但对天神来说,当一个凡人……就是最可怕的刑罚。
“在这群人心中,对于清贫生活的‘惧怕’,甚至超越了对死亡的恐惧——至少,在他们真正地直面死亡之前,肯定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们孤注一掷……
“所以,他们来到了这里……
“为了逃离眼前的深渊,他们兴冲冲地奔向了一座独木桥,却自欺欺人般地忽略了……能过桥的只有极少数的人;而剩下的人,全都会从桥上坠落,落入另一个更加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念及此处,封不觉竟是笑了。
“呵……看着这些人在绝境之中挣扎着、互相撕扯着……逐渐剥离掉身上那层层的伪装,露出光鲜外表下的肮脏本质,或者说……本性,想必是一件极有快感的事吧。”
他的笑,有自嘲的成分,也有些难以言明的情绪……
恐怕觉哥自己也已意识到了……他之所以能想到这些,正是因为他内心的阴暗面,也在渴求着这场“秀”。
…………
晚,七点十分。
或许是为了摆架子,或许是为了给客人们留出事先交流的时间,又或许……单纯是随性而为。
总之,今晚的主角,到这时才姗姗来迟、粉墨登场。
那是一个身着燕尾服,身高一米八左右,留着黑色中发的黄种人男子。
和客人们一样,这位“主办者”也戴着面具。
所以,人们看不到他的脸;能够从其身上确认的,就只有发色、肤色、身高、体型这些信息。
当这个男人来到二楼的护栏边站定时,主厅中的人群自然而然地安静了下来。
【存在感】
这是此刻人们脑海中闪过的词汇。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什么会吸引别人注意力的举动。他单纯只是“出现”,并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强烈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不多时,整个会场就已鸦雀无声,数百道灼灼的目光皆停留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人们在等待着……等着他来说些什么。
而这种反应,令这位主办者相当满意。
“和以往一样,这些伪装成精英的、平凡的、庸俗的蝼蚁们……迅速就注意到了我的与众不同。”
他在心中排遣了一句,正准备开口说话呢,没想到……
呼噜噜噜噜噜——
忽然,一阵非常明显的吸溜声响了起来。
由于这时的主厅内非常安静,这声音便显得异常扎耳。
于是……人们原本停留在主办者身上的注意力,瞬间都被那吸溜声吸引了过去。
但见,声音的源头……一个戴着乌鸦面具的男人,正拿着一杯饮料,并将饮料的吸管插在面具上“眼睛”的部分,呼噜呼噜、滋遛滋遛地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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