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老太太是真的要晕了。
“我儿子没有做,他是个孝顺孩子,他是好人,他没做。”只是她这番争辩的时候,眼神却不停闪躲,连语气都开始不稳。
明眼人都能看出老太太的不对劲。
想必她也是知情的。
围观百姓对这一家子越发鄙夷了,有个提着篮子的大娘实在忍不住,从篮子里薅出一个拳头大的萝卜,就往老太太砸去,一边砸一边骂,“丧尽天良的东西,你们就该遭天打雷劈。”
这大娘也是在十多年前丧子,儿子被恶霸生生打死,当时也报了官,可袁中海只判罚了行凶者银钱。
大娘一家求救无门,只能吞下这苦果。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连案宗都没有留下,他们想翻案都不能。
这大娘做梦都想把这些恶棍打死。
老太太被砸的眼发黑,她扭头,恶狠狠地瞪着大娘,可周围人看她是视线太过不善,她到底没敢开口。
“呸,丧尽天良的玩意儿。”大娘又准备朝外掏萝卜。
老太太抱头躲避,一边喊救命。
等大娘再次娘萝卜砸在老太太背上,方铮才抬手,护卫上前阻止那大娘。
“若他们犯了罪,大人定会秉公处理。”祝贺跟着解释。
“治他们死罪!”
老太太抱着头不敢抬。
两个孩子哇哇的哭,被这么多双谴责的眼神看着,哪怕再不知事,他们也怕了,两人朝老太太怀里挤。
一直没有做声的妇人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
自打被罚跪下开始,这妇人就一直安静的跟木头人似的,不论婆婆的叫骂还是孩子的哭嚎似乎都没有让她有一点反应。
这回突然的反应让周围百姓一愣,所有视线齐齐转向她。
就连方铮都挑眉,扫了她一眼。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祝贺上前问。
妇人此刻面上表情十分奇怪,似高兴,似难过,也似解脱,唯独没有伤心难过,少卿,妇人捂着脸,肩膀抖动,嘴里发出让人心酸的哭声。
“你要说啥?你给我住口!”老太太都顾不得护着孙子了,她举着拳头,使劲朝妇人身上捶。
任由老太太打骂,妇人还是哭。
“住手。”护卫看不下去了,都不用祝贺吩咐,两人上前,拉开老太太,一人直接将她按趴在地上,“你若是再扰乱大人办案,先给你二十辊!”
事情肯定还有内情。
这围观的人当中有住在离老太太近些的,这人唏嘘,“她也是个命苦的人,一天好几顿的挨打,若是她稍微辩解几句,那母子两轮番的打,别说母子两了,就是两个儿子都把她当成随意打骂的仆人。”
这人的话让妇人总算找到了发泄出口。
她顾不得有满场的男子,一把卷起衣袖,扯开衣襟。
所见之处,伤痕累累,除了青紫,还有刀痕,甚至连烫伤都有,且全是旧伤加新伤,有几处还在渗血,实在是惨不忍睹。
“我被打了整整十三年。”妇人哭着说,“我身上一寸好的地方都没有,他高兴打,不高兴打,只要是趁手的,不管是藤条还是烧火棍,这老虔婆恶毒,用刀子在我身上刻,两个孩子也对我拳打脚踢。”
“我想死的。”这妇人好几回都打算自我了断,可那母子两威胁她,若是她死了,就会让她娘家妹妹嫁过来,接着受他们的磋磨。
妇人就一个妹子,妹妹比她小八岁,几乎是她从小带大的,妹妹懂事,也疼她这个做姐姐的,她不能让妹妹受她这样的苦。
“你怎么不报官?”祝贺叹口气,语气软了下来,“这世上还是有公允的。”
妇人一直被困在内宅,根本不知晓外头的事,哪怕知道了,也不敢。
十三年足够磨灭她的反抗之心。
祝贺也想到这处,他又叹口气,回头看向方铮。
方铮点头。
祝贺这才说:“你起身吧。”
妇人却仍旧跪着没动,她重重地朝方铮磕头,求道:“大人,既然他死了,我是不是能回娘家了?”
按习俗,便是死了男人,妇人也得继续在婆家守寡,除非婆家代死去的男人休了她。
“你不能回去!”哪怕被压制住,仍堵不住老太太的嘴,“你要是走了,谁养活我两个孙子?他们可是你生的,你就忍心让他们活活饿死?”
妇人古怪地笑了一下,“我生的?我宁愿没生过这两个畜生,你个老畜生养出一家子小畜生。”
起初妇人还是将两个孩子放在心里的,可这两个孩子已经被那母女两教坏了,根里就烂了,她最多不恨这两个孩子,却不会有丝毫慈爱之心。
“可。”方铮直接让人拿来纸笔,帮他们写了合离书。
若不是律法不许,方铮都会替妇人给她男人写休书。
“不行,不行的。”老太太挣扎着想要撕碎这张纸。
妇人急忙躲开,她小心地捧着合离书,又哭又笑,而后不停地朝方铮磕头,“多谢,多谢大人。”
“此外,你可以回去将家里所有的银钱找出来,分成两份,一份你自己拿着,另一份给这两位老人。”
按那老太太母子的贪婪,想必家里存的银子应当不会少。
“我,我真的能拿走?”妇人以为能拿到休书已经是上天的恩德了,她不敢信自己的耳朵。
这么多年,她连一个铜板都没碰到过。
老太太防她跟防贼似的。
不过家里就那么大,妇人日日都要伺候老太太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