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铮没等多久便被叫了进去。
昏暗的会客厅内有两人,一坐一站,坐着的中年男子蓄着胡须,面庞白净,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浅笑,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长相俊美的年轻公子。
这位公子方铮认识。
“方公子,本官对你可是久仰。”儒雅男子,也是大业丞相赵丰朝方铮笑的温和,丝毫没有身为上位者的高高在上。
方铮并不意外赵丰知晓自己的名姓。
身为大业丞相,赵丰有的是人脉跟手段。
“方铮见过丞相。”方铮作揖,不咸不淡。
见多了诚惶诚恐的学子,如方铮这般淡定的赵丰还不曾见过,他眉目动了动,不动声色地打量方铮,“听闻方公子乃荆州解元,本相早想一见,方公子果真是丰神俊朗,小儿都多有不及啊。”
方铮继续作揖,却没应声。
到底是一国之相,赵丰神色一收,威压顺势释放,哪怕是朝堂上,自己肃着脸时,也少有人能面不改色。
方铮没有旁人的诚惶诚恐,这让赵相心生不悦,“说说吧,那刺客是如何潜入你的院子,你又是用何种手段杀了他,他临死之前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方铮掀了掀眼皮,看着身前的寸许之地,答道:“方某并不知他如何潜入院中,那刺客想杀方某灭口,无奈之下,方某只能杀了他,临死之前那刺客并未开口说话。”
一问一答,赵相并未听到自己想知晓的。
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啪――
一巴掌拍在身前的案上,维持了许多年的温和面具碎裂,他眯着眼,眼底迸射出阴冷的光来。
“方铮,或许你还不清楚你所杀的是何人,他又关系到何事。”赵相冷笑,“到底还是年轻气盛,殊不知,逞一时之气,得到的许是悔之莫及。”
方铮仍旧是沉默。
身为一国之相,赵丰对大业最有权势的人都是游刃有余,区区一个自以为是的学子他还不放在眼里,方才不过是一时气怒。
到底是老谋深算的人,赵相吐出一口气,不复方才的阴冷狠辣,他又笑了一下,“你是荆州清丰县人?”
“说来也是巧,本相的祖籍便是荆州清丰县,本想有个侄女这几年一直在那,不知方公子可曾见过?”赵相打量方铮,似乎这才注意到方铮的相貌,“倒是位翩翩佳公子。”
“不知道能生养出你这般人才的是何样的人。”赵丰笑意更甚,“若是有机会,本相倒是想见见令尊令堂。”
从进门开始就油盐不进的方铮总算是抬头。
他看了一眼赵相,曼声说:“劳大人惦记,方某出身寒门,爹娘不过是普通农人,不值一提。”
想拿他爹娘威胁他?
“论起来,方某哪里及得上赵公子。”哪怕眼前之人是万人之上的丞相,方铮仍旧敢反唇相讥,“整个京都的人都知晓,这一届状元非赵公子莫属,民间呼声太高,想必圣上都有所耳闻,方某先恭喜赵公子。”
整个朝堂无人不知陛下此次选拔的将会是心腹之人,寒门之子,这么些年来,圣上虽然一言九鼎,可朝堂复杂,世家根深蒂固,他赵丰的人更是比比皆是,圣上早忌惮。
赵相观察方铮,手指不停点着桌面。
一直站在赵丰身后的赵公子到底没有他爹老谋深算,他不悦地盯着方铮,赵公子同样是聪明人,他震惊方铮的大胆,心里也生出一股危机来。
这方铮实在是太过沉静,若是被皇上看到,必然会引起圣上的注意。
哪怕方铮没有摘得前三甲,皇上必然也会有别的借口将人收在麾下。
“大胆!”赵公子置于背后的拳头握紧,眼底泄露紧张,“圣上的心思岂容你小小举人猜测?”
“成旭,退下。”赵相不悦地呵斥赵公子。
仅仅一个交锋,他倾注全部心血教养长大的儿子就输给了一个农家子。
赵相不免有些迁怒。
“父亲!”赵成旭低喊。
他知晓父亲的心思,可在赵成旭看来,方铮不过是个荆州解元,整个大业每隔三年便会有几十个解元,方铮又算什么?
“出去。”赵相比赵成旭多吃了几十年饭,他看人很准,自己这儿子虽然学识高,可到底是被人捧惯了,受不得一点挫折。
拿方铮来打磨儿子倒是也不过的选择。
赵成旭不敢违背赵相的命令,他拱手,心不甘情不愿地拱手,“儿子告退。”
方铮原本还将赵成旭当成对手,今日一见,倒是自己高看了他。
待房间里只剩下赵丞相跟方铮时,赵丞相起身,走向方铮,“小儿无礼了。”
“丞相客气,赵公子性情中人。”赵丞相愿意和气说话,方铮自然不会冷漠以对。
方铮能如此变通,这让赵丞相不由又高看了一眼。
此子有勇有谋,是个不得多的的人才,假以时日,未必爬不到高位。
这样的人若是揽在自己手下,必然是一件幸事。
即便不能为他所用,他也不会让陛下信任这方铮。
思及此,赵相更温和了,他抬手,拍了拍方铮的肩,“说起来,你我是同乡,本有许多话能说,本相也有十多年没回乡了,不知如今清丰县如何了?本相记得清丰县县令姓邓?”
“是。”方铮自动忽略赵丰的前半句话,只应了最后一问。
“想必邓县令对你也多有器重,本相回头让人问问,邓县令是否任期满了,若是政绩不错,倒是可以往上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