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头从早上离开后,到晚饭时候始终都不见人影。
方蒋氏领着几个小辈等了有一刻钟,院门口仍旧空空荡荡的,眼瞅着文雅都快饿哭了,方蒋氏一拍桌子,“不等了,咱吃饭。”
“要不我去找找方叔吧?”龚强却没立即动筷子,他提议道。
“不用,我估摸着在小溪村吃了。”方蒋氏嘴上这么说。
心里却很清楚,依照方大姑那刻薄小气的性子,这老头子怕是今天又饿了一天了。
既然他亲妹子都不心疼,那她还上赶着想着他干啥!
龚强觉得方蒋氏脸色不太对,他刚回来,还不清楚方家发生了啥事。
“爹去大姑家帮忙了,这个时候不回来,大约是在大姑家吃了。”
这话方家其他人都不信,却无人反驳。
方大郎想了想,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却被周小花暗暗拽了一下。
最终,还是埋下头,不再作声。
见方蒋氏已经带头吃起来,龚强这才拿起筷子。
方蒋氏厨艺好,又难得做了一锅白米饭,一顿晚饭吃的宾主尽欢。
饭后,周小花跟冯轻收拾碗筷跟灶房。
这头才收拾完,方老头怒气冲冲进了门,看着院子里笑语晏晏的众人,怒火炽烧的越发猛烈,他浑浊的眼里尽是血丝,方老头粗喘着大气,指着方蒋氏,“你是不是知道大柱被判了监牢,才高兴成这样?你一个长辈,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家侄子坐牢,你亏不亏心?你知不知道我妹子她都哭晕了好几回?”
想到三十年前的事,方老头也觉得理亏,可毕竟过去了三十年,不管是心虚还是伤心,早都淡了,相对来说,他妹子现在的伤心更让他心疼。
方蒋氏闻言,差点暴起,还是方铮按住了她,“娘,别气,定是潘家有了祸事,爹才这么怒,潘家有事,我们不是应当高兴吗?”
这声音压低了,只让方蒋氏一人听到。
果然,方蒋氏满心怒火变成了幸灾乐祸,她唾了一口,“该。”
眼看着方蒋氏冷静下来,方铮这才抬头问方老头,“爹,除了潘大柱坐牢,潘家还发生了什么事?”
方老头离众人有些远,又是傍晚,他看不到方铮的表情,只以为方铮是心软了,急忙说:“那县令小公子不知打哪听来的消息,说潘家做尽坏事,就让人暗暗去小溪村查了。”
说到这里,方老头眼神微闪,潘家行事如何他也是知道一二的。
“结果,结果直接将证人带去了县城,县令大人就,就抓了大柱跟二柱,说是大柱被判了三年,二柱两年,你那表妹被村长媳妇带来的娘家人差点打死,你大姑想帮忙,也被打了,晕了好几回,现在还跟小芳在镇子上医馆里,大柱跟二柱媳妇也回了娘家,说是要和离。”
短短几天,原本在村里横行霸道的老潘家瞬间分崩离析,家里就剩下发财,进宝跟潘老头。
就在方老头来之前,还有不少被欺负过的村名朝潘家大门上扔臭鸡蛋跟石头。
“三郎,你帮帮你大姑一家吧。”方老头老泪纵横,他随即又看向方蒋氏,语气有些重,“你那还有几两银子,全给我,小芳还在医馆等着救命。”
“爹――”方铮继续按住想要发怒的方蒋氏,问方老头,“如果帮助大姑一家,我们方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甚至会影响我以后的科举之路,你还是要帮?”
“真有这么严重?”在方老头的想法里,亲戚家人有难,帮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潘大柱跟潘二柱所犯的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罪,若是我帮他们说话,县令大人就会认为我跟他们是一丘之貉,我行为不端,这就是污点,是要被记录在案的,我这辈子将会跟科举无缘,您觉得严重吗?”
方铮语气不温不火,方老头却被惊的踉跄,他腿一软,半蹲半坐在地上,抱着头,呜呜的哭。
方老头哭的凄惨,方大郎想安慰,却被方铮眼神阻止。
哭了好一会儿,见没人安慰,方老头抹了一把泪,退而求其次地说:“既然三郎不能帮,那就把家里的银子给我,医馆里的伙计说了,明日若是不拿钱,人家就要把她们娘两赶走。”
“家里的银子已经全给三郎买药了。”方蒋氏老神在在地说。
“昨日不是还有的吗?”
“我今天去买的。”
“那,那咋办?”方老头求救地看着方铮。
“爹,潘家的事你帮不了,除非你也想去坐牢。”方老头黏黏腻腻的,方铮皱眉,他一直知道方老头没什么主见,可万万没想到竟优柔寡断到这种程度。
一直没作声的龚强算是听明白了,他也是知晓方大姑的,那人自私到了极点,既然蒋婶跟铮子都不愿帮忙,那他少不得也得添把火的。
“方叔,坐牢对您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龚强开口,这里他最有发言权,“你会跟许多人呆在一个又脏又臭又狭小的房间内,吃馊了的饭食,牢房内的那些人不少都是亡命之徒,他们可以随意打骂其他人,狱卒不会管,您年纪这么大,是经不得磋磨的。”
闻言,方老头面无死灰,他固然想帮自家妹子,可他也不想死,想来是再也不敢提要帮忙的事了。
“爹,若是大姑不依不饶,你不如让她卖了地,再给潘雅芳看病,潘家有二十几亩的良田,足够了。”方铮又给出了个主意。
“卖了地,那以后他们咋活?”
“以大姑的本事,她总能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