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白天的城市是个天使,那夜晚的城市就是个精灵。
我们一行四个人浩浩荡荡地走在路上,街边的路灯也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接下来该是用劳动成果来好好犒劳胃了。
用自己劳动换来的食物吃起来就是美味。这顿饭,我和叶正草吃得十分开心,还不停地谋划着要不要一起进购批娃娃,继续让面前吃得过于斯文的男士来当玩具架。当我俩商量地眉飞色舞地时候,就被叶正青泼了一盆冷水下来:“不要!”
叶正草嘴巴里塞得鼓鼓的,听他肯定的拒绝完,一眼就瞪了过去,拿着已经被啃得差不多的骨头,指着叶正青呜呜了半天,越看越像在抓耳挠腮的小仓鼠。就见她终于咽下了嘴里的食物,赶紧正常地冲着弟弟大声嚷道:
“叶正青!好你呢,翅膀长硬了是不是,要造反了是不是,还敢反驳姐姐了?嗯?拉扯这么大,我容易吗我?”说着就扑倒我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青儿,我命好苦啊。”
我憋着笑轻轻地抚着她后背,轻轻地说道:“草儿,咱命不苦,不哭哈。”抬起对着叶正青瞪了一眼,严厉地说道:“还不赶快来安慰一下你姐!”
就见叶正青嘴巴一撇,大声地嘀咕了一句:“也就大我半个小时,还拉扯我?不安慰。”
“什么?”叶正草“蹭”得一下从我怀里弹了出来,伸过去半个身体,就要对自己弟弟施暴,嘴上还不停地嚷道:“大半个小时也是大,还不安慰?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一下,我和张子贤实在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纷纷笑了起来。张子贤本来还悠闲地端着杯子准备看好戏,这下子就把刚喝的半口水差点喷出来,呛得直咳嗽起来。
叶正草得手地狠狠揪了一下弟弟的耳朵,风度翩翩地坐回身子,斜了他一眼,继续啃着鸡骨头,嘴里好不得意地骂道:“活该。”
叶正青也顾不上自己被拧红的耳朵,轻轻拍着张子贤的背,帮他顺着气息,好半天才见他缓过气来,就赶紧递了杯温水过去,柔声说道:“喝杯水吧。”
张子贤一挑眉,也不说话,用手就把杯子往远处推了推。
我在一旁看着他们,更是笑得肚子疼,身子也直不起来了,只好揉着肚子,一本正经地对自己说道:“不要笑,不要笑……”结果还是忍不住笑了下去,抓着叶正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哎呦,草儿,我肚子疼。”
结果引来了三对白眼,就听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活该。”
受不了了。我赶紧闷住气息,渐渐缓下了笑声,倚在椅背上,轻轻揉着肚子。
今天,外面花灯张彩,四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息。我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平安夜,兴奋地碰了一下正草:“小草,今天是平安夜耶,咱们要不要吃完饭继续嗨皮去?”
叶正草忍不住就冲我翻了个白眼,撕了一口鸡肉放进嘴里,不屑地说道:“小青青同学,恐怕这屋子里面,也就你一个人才知道今天是平安夜。”
我“嘿嘿”笑了几声,舔着嘴唇不好意思地说道:“有吗?不会吧。那,咱们继续去哪呢?”
我期待地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叶正草依旧撇过脸去,懒得理我。倒是一旁的张子贤捂着胸口,伤心地打了腔:“阿青啊,你竟然不知道今天是平安夜。我还傻傻地认为,你平安夜来约我,是为了跟我表白呢。”
我嘴巴忍不住抽了一下,对着他就翻了个白眼。可没等我翻完,就看到窗外对面的街道上,走过去一个熟悉的人影。我心口莫名的一窒,只听到张子贤对着叶正草提议道:“小草,要不咱们接下来去k歌吧。我要表白冷女神—唐青。”
听他这么说,我也来不及反应,倒是神使鬼差地坐了起来,就听到叶正草叫了我一声:“你咋啦?”我一晃神,顺口就回答了她:“我去趟卫生间。”
刚走去几步,就听到叶正草继续说道:“快去快回,等下咱们就去k歌。”
我“嗯”了一声,就向着店门那里走了过去。
我想老天一定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不然为什么总会做些恶作剧,总喜欢在人们最开心的时候捉弄他们,喜欢让他们在最快乐的时候感到心口疼痛。这样不好,真的很不好。
我从店里奔了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就向那个快要消失的身影跑了过去。可是我们之间的人太多太多了,匆匆忙忙地穿梭着,我艰难地向前挤着,希望自己可以挤出一条道路,可以假装自己是不经意间遇到了他。
不过还没有等我来得及追上他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眼前都是匆匆而过的行人,而我的时间却像是被按下了停止键,眼里只有他。
我依稀看到他脖子上正围着高二那年我送给他的那条围巾,甚至连围巾边缘上那些磨损的很久都能看清。只是一双纤细的手轻轻地把它从他脖子上剥离,顺着就将一条鲜红的围巾替代了上去。
我看到他俩嘴巴一开一口,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意。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可我却觉得自己能看到他眼里含满了对眼前那个人满满的宠溺。
他的眼睛时那么的明亮,就像漫天的星光,让周围五彩斑斓的灯光也暗淡了下去。我看到他嘴角上翘着,带着我从未见过的笑容,轻轻地,慢慢地向那个微笑的女孩俯下身,吻了上去。
他们身后那棵高大的圣诞树一下子亮了起来,一圈一圈的霓虹灯从底部盘旋而上,不停地闪着。那么的绚丽多彩,衬得那双身影也流光溢彩起来。不远处,一条破旧的围巾静静地躺着,静静地被来来往往的人踢来踢去。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那条围巾,慢慢转回身,向着来时的路慢慢走了回去。
空气很冷,冻得鼻子异常的酸痛,我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把自己隐在了白雾里。手心有些疼,我机械地低下头看着,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原来手心被指甲深深地掐过呢。想着眼睛也酸疼了起来,那掐痕慢慢模糊了起来。
我继续往回走着,在离餐厅不远的地方,不得不停了下来。身上好冷,止不住的颤抖。我没有力气再往前走了,我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小小的一团,就像阿美经常做的那样,我想那样我就不会冷了。
这样想着,我就蹲下身去,抱着腿,把头埋了进去,可是为什么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呢。
我早就知道的,知道介子龙和李末在一起,知道他们会牵手、拥抱,甚至接吻的。我该为他们高兴的,他们多甜蜜啊。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哭,这些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为什么心里还会这么难过?
我想我实在可惜那条围巾,就像可惜介子龙不再穿那条牛仔裤。我想一定是这个样子,我只是感到很可惜而已。可为什么心里会难过得好像要溢了出来?
“唐青?”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带着几分疑惑。
我抬起头,努力看着他,可是眼前一片模糊,我怎么也看不清楚,眼泪还一直止不住地流着。
我感觉到他慌了起来,一把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声音里满满的紧张:“唐青?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
眼前的人影模糊,却又不停地晃着,晃得我的心都要涌了出来。我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他,可头又开始晕了起来。
一股子清凉涌进了鼻子,穿过记忆。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心里就又更加酸痛了。我不敢再去看他,把头低了下去,轻轻地唤了一声:“苏然。”
那人身体一愣,傻傻地站着。我并没有觉出不对劲,脑子里麻木地转着,身体先行了一步,紧紧拥进了那人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脑子里不停出现那条落满灰尘的围巾,又不时想起苏然的不辞而别。眼泪就更像坏掉的水龙头,怎么也关不掉,止不住。嗓子也跟着干渴了起来。我想对他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像溺水很久的人,总算找到了那个让我摆脱这些窒息生活的浮木。我紧紧地抱着他,生怕他又一下消失,只能存在在我幻想的记忆里。
我全然不顾形象地抱着他,任由鼻涕和眼泪蹭着他身上,感受到他轻轻地拍着我,低声地安慰着我,心里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我和他的体温都被周围凛冽的寒风吞噬掉了。
鼻子塞塞的,我张口呼吸了起来。冷冽的空气涌进了口腔里,头脑也清醒了几分。这时我才想起自己还在马路上,不远处的餐厅还坐着叶正草兄妹和张子贤,他们还在等着我回去。
我终于感觉到周围气氛有些怪异,稍稍挣脱出了那个怀抱,低着头想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胡乱整理着还黏在他衣服上的头发,鼻子囔囔地说着:“真不好意思,你刚回来就看我这个样子……”
话还没说完,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我顿了顿,鼓起勇气抬起头想把眼前的人看清楚,可刚喊完一声“苏然”,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眼前就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倒了过去。
我终究还是没有把那句疑问说出来。
“苏然,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