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山夏平时亲自负责管理的都是一些大型基建工程,如果不是余锋梁丽平两口子都是穿越者,像这种私人工程一般就直接交给手下人出面接洽了。他肯抽出时间和两人商谈施工方案的细节,主要还是梁丽平所计划的这个船务公司大楼的确也是难得一见的工程。
出于安全和实用等方面的综合考虑,穿越者的私人建筑工程基本上都是由建设部承接施工,从早期的集体宿舍、厂房,到后来的商铺、码头、私人别墅等等,刘山夏经手的工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不过梁丽平提出的这个五层办公大楼的方案,还真是建设部迄今为止极少碰到的工程案例。
梁丽平希望这栋五层的钢筋水泥大楼在建成后成为三亚港的地标建筑,而刘山夏作为建筑行业的从业者,自然也希望参与到这种可以彰显自己专业能力的工程中。他甚至可以预想到,这栋船务公司大楼建成之后,后续肯定还会有别家找上门来,效仿修建这种商业用途的地标建筑,这对于提升手下施工队伍的专业能力,乃至整个建筑行业的水平,都会有极大的促进作用。
因此刘山夏对于这件事的态度是乐见其成的,甚至还为梁丽平考虑了如何能够省下一些不必要的开支,进一步缩短工期。如果到时候抽得出时间,他应该也会亲自来工地指挥施工。
不过余锋见他们聊得起劲,心里觉得有些不太妙,照这势头聊下去,这工程只怕今天就要敲定开工。他赶紧插话道:“老刘,以你的经验,这个办公楼和配套设施,在三亚应该算得上数一数二的私人建筑了吧?”
刘山夏点点头道:“不用数,这就是国内截止目前施工规模最大的私人建筑。工程量、造价,肯定都是第一。就算把官方的建筑工程也都算进去,这栋楼也应该会在前几名。你看三亚港和胜利港的港务大楼,可都只有三层而已。你们这大楼建成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是别人羡慕和效仿的对象。”
余锋见刘山夏的态度几乎是站在了梁丽平一边,连忙又道:“老刘,其实情况是这样,我们这船务公司前期的投入很大,手头的资金又比较有限,如果在这个工程上投入太多,有可能会影响到公司的资金流动。所以我想请教一下?有没有可能把这个办公楼的工程分期施工,但又不影响前期的使用。”
“按照目前的施工方案?分期施工不太可能办到,不过你们是想节约费用的话,那前期可以先把用不到的楼层区域空置,或者当作库房来用,不必一上来就把整栋楼的内部装修做完。”刘山夏仓促间也无法对现有的方案进行大改?只能建议他们从别的方面着手节省开支。
余锋听得微微皱眉?这显然不是他所需要的建议,他希望能修改建筑方案?而不仅仅是分期装修。倒是性子更直的梁丽平替他说出了打算:“老刘,你帮我们把这方案再改一改?这栋楼改小一些,就照港务大楼的大小来。”
“啊?”刘山夏没想到刚才自己拿港务大楼作了下比较,这梁丽平就要求自己改方案。这相当于一下子削掉了一小半的工程?整栋楼的稀罕程度就大为降低了。
“要是照你的意愿改?这栋楼可就称不上是地标了。”刘山夏见这两口子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可惜:“这么好的方案?为什么还要做改动呢?要是资金不够,可以再想想办法嘛?比如找银行贷款……”
“我们已经找银行贷了一笔钱了。”余锋坦然相告:“但如果整个项目都得通过贷款来运营?我们认为经营风险会太大了一点。控制办公楼的工程规模?其实也就是在控制经营风险?这样我们在前期的经营也能稍微轻松一些。”
刘山夏当然清楚这栋楼的造价不菲?只是他一直是从专业领域去审视这个项目的价值,却从未想过这么大的工程对业主来说是否具备性价比?此时听了余锋的说法,他才大致明白了对方的顾虑。但刘山夏只是局外人,他并不清楚这夫妻俩的财务状况?以及他们打算如何经营这家船务公司,自然也就不便评论其做法是否妥当?更没法勉强他们采纳自己喜欢的施工方案。
刘山夏道:“大家都是自己人,那我也给两位交个底。你们原本的五层楼方案,在施工上会有一些难度,为了保证施工质量,我会亲自跟进,必要时会到现场监工指挥。但如果你们坚持把五层削减成三层,那我手下的人就可以负责这样的项目。而且我近期要离开三亚去外地出差,如果你们这个项目不需要我亲自监工,那我也要调整自己的工作安排,希望两位见谅。”
刘山夏怕他们觉得自己是在找借口推脱,还从桌上翻出一份公文,递到夫妻俩面前:“喏,你们看,这是执委会的通知,让我在四月十五日之前出发去台湾苗栗,组织安排当地的基建工程。我本来打算等你们这边开工了再走,但如果这个项目改成三层楼,那我就还是按原计划去台湾出差了。”
梁丽平听到“苗栗”这个地名,联想到之前所获的信息,便顺口问道:“老刘去苗栗是主持修建货运铁路的工程?”
“消息挺灵通啊!”刘山夏坦然承认了梁丽平的推测:“货运铁路只是一个备选方案,具体能不能用还得去实地考察了才能确定。除了这个,还有其他一些基建工程,比如规划建设移民村镇,修建海岸货运码头,还有工业部的一堆任务……总之事挺多,可能要去那边待两三个月吧!我原本想的是这段时间正好等你们去办理各种手续,征地、备料、进场平整地面打地基,前期工作做得差不多了,我就正好忙完那边的事情回来监工。”
刘山夏所出示的这个出差安排,倒是证实了梁丽平之前从施耐德那里所得到的信息,即执委会打算要在台湾苗栗大兴土木,兴建一条打通采油区与海运码头之间的陆上货运通道,以此来提升当地的石化产业水平。既然这事还要动用刘山夏亲自去当地主持大局,可见执委会也是已经下了动工的决心。
梁丽平道:“老刘,你去苗栗那边出差,能不能拜托你顺便办一件事?”
刘山夏点点头道:“你先说来听听。”
梁丽平道:“我这船务公司打算开业后就开通一条三亚与苗栗之间的固定航线,但对当地的货运需求还拿不准,既然那边已经规划了要建海运码头,你能不能顺便帮我了解一下相关的信息?”
刘山夏一听,这倒不是什么麻烦事,反正建码头的事情也要跟当地官府沟通,了解苗栗的货运需求。而这类信息也不在保密的范围内,交给梁丽平其实就相当于做个顺水人情了,当下便一口答应下来。
至于修改施工方案的事,既然余锋两口子心意已决,刘山夏便也不再劝说,当下便让手底下一名经验丰富的工头来与梁丽平见面,让他负责这个项目的跟进。刘山夏还特地当着夫妻俩的面叮嘱手下,让他务必要保证施工质量,同时还要控制好成本,有问题要多与余锋夫妇沟通。
余锋夫妇的船务公司大楼既然缩水了,刘山夏也就不会再留下来亲自监工。他花了三天时间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完,便带着一帮手下乘坐海运部的公务船出发前往台湾。
相较于余锋掌握的那些跨时代黑科技,刘山夏所掌握的手艺算得上是简单易学了,所以他调教学徒的速度也要比余锋快得多,穿越后这十多年至少已经带出了上百名徒弟,徒子徒孙加在一起大概已经上四位数了。
这倒也不是刘山夏在当老师带徒弟这方面有什么特别的天赋,而是他在收徒时就已经设置了一定的筛选条件,基本都是有建筑施工经验的匠人,他只是向这些名义上的学徒传授一些更先进的工程技术罢了。这些学徒本来就或多或少有一定的专业基础,再加上不断有各种工程让他们边学边做,学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假如梁丽平的建楼计划没有改动,那么这个项目肯定也将会是刘山夏用来培训学徒的又一个实习工地了。
如果要说技术细节,那可能很多匠人所掌握的手艺都足以当刘山夏的师父,毕竟刘山夏在穿越前就是个施工项目经理而已,并不具备画龙刻凤的手艺。但毕竟刘山夏多了几百年的见识,他所掌握的施工技术和统筹能力,的确是这个时代普通建筑匠人所不能比的。
而海汉所推崇的砖石结构建筑,甚至是钢筋水泥的施工方式,的确要较这个时代的木结构建筑技术更为简单高效,造价也相对更低廉。特别是在大型基建工程的施工管理方面,更是远远超过了这个时代的水平。所以刘山夏传授的这些专业技能,对于本来就有一定的基础的匠人们其实是一个很好的补充。
而海汉在短短数年里建成了铁路、港口、堡垒等许多大型工程,这些对那些只掌握了单一技能的木匠、瓦匠、泥水匠来说,的确是神乎其技。能够师从刘山夏这样的高官,对他们来说便是遇到了人生中的贵人,学成之后当个工头,甚至自己带支施工队,发家致富基本只是时间问题了。
刘山夏也会从学徒中挑一些人品可靠,脑子好使的人留在自己身边,组成自己的工程班子,专门负责官方的大型工程。像这次带去台湾的这些人,基本上就都是出自他的门下,而手艺则是各有所长,能在制定施工方案时替他解决很多问题。
他们所乘坐的公务船从三亚出发之后,途中只在香港停靠了一晚进行补给,途中用时十天,便抵达了两千多里外的苗栗县。
尽管海汉占领苗栗已经有近五年时间,但对于这个地方的开发一直处于半停滞的状态,如果不是位于内陆山区的边缘地带有一个采油区,那恐怕没人能想到海汉竟然已经在这地方经营了五年。
后龙溪出海口在海岸附近形成了大片的冲击平原,而这条水道的流量也是随季节变化极大,枯水期就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小溪,只能通行排水量在二十吨之内的小艇,水道中间可见大片沙洲,通航环境很不理想。到雨季流量比较大的时候,水深倒是可以通行百吨大船,但由于水流较为湍急,想要从入海口溯溪驶往上游也还是颇为困难。
正因为如此,位于后龙溪上游地带的采油区与外界的运输颇为不便,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当地的产业规模和发展势头。早几年的时候,海汉对燃油及其他石化产品的需求有限,所以也没有急于对此地进行大规模的开发建设,但近年来随着工业化的发展,开始有越来越多的生产和研发需要消耗石化产品,燃油发动机的实际应用也基本进入到倒计时的状态。
对此执委会肯定不会熟视无睹,而是要提前部署,提升产业规模,以保证各个工业部门对石化产品的需求都能得到满足。在这样的环境下,苗栗的开发规划才被正式列入了执委会的议事日程,并且迅速获得通过进入实施阶段。
但当地的人口稀少,产业单一,却也并不是执委会放任不管的结果。恰恰相反的是,这是有关机构刻意为之。石化产业对一心要实现工业化的海汉来说十分重要,而海汉没有急于向当地大举引入移民,或是招商进行农业开发的原因,便是要让采油区处于秘密运作状态,直到海汉有足够的能力掌控石化产业的生产及应用,才会将这一区域逐渐公开,进行下一步的开发建设。等待已久的这个时机,当下已经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