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闲叠被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被窝里还有一个人。
那人的五官是自己的,身上的睡衣是自己的,连腕上戴的手表也是自己的。
怔了数秒,李闲明白了,那就是自己。
探探鼻息,已经凉了摸摸身体,也已经硬了。
我死了?
那么现在的“我”是鬼魂?
极度震惊的李闲,呆立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
公司刚刚体检过,他没有任何疾病也没有致命的不良嗜好更没什么仇人近期的身体也未受过伤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唯一的异常,是最近一个多月来,他常常梦到一位红衣少女。
那少女肌肤胜雪,身姿玲珑,有着一双充满魅惑的细长眼睛。
她一直试图亲近他可那只是梦啊!
做梦会死人吗?
惶乱之中的李闲,理不出任何头绪。
报警?跟警方说自己死了?这恐怕是本世纪最冷的笑话吧!
看看表,已是八点十分,如果八点半还没挤上地铁的话,今天就要迟到了。
他随手扯上被子,将那具身体完全盖住,然后匆匆赶去上班。
在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按部就班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地铁里依然拥挤,但人群中的李闲却不再觉得拥挤了。
身边的人如同一枚枚冬日的太阳,暖融融的,离他们越近,他就越觉得神清气爽,连每一个毛孔都是舒服的。
“好冷!”离他最近的一个女孩子哆嗦了一下。
“兄弟,你这样吸阳气可不行,很容易被人察觉的。”一个红头发的男青年凑到他跟前,嬉皮笑脸道。
李闲皱了皱眉头,并不理会。
吸阳气什么的,李闲听不懂,他对这种自来熟的人也没什么好感。
“你得像我这样,雨露均沾”红头发不介意李闲的态度,炫耀似的,竟然在地铁上空翻起来,所过之处,一股股隐约可见的光,从乘客的身体里流出,汇入他的身体。
“别撞到人!”李闲警告他。
“哈哈,真傻!”红头发大笑,“也难怪,还是个半鬼。”
李闲这才发现,满车厢的乘客,没一个人能看到那红头发的年轻人,也没一个人能听到他说话。
倒是自己那突兀的一句警告,引来了数道疑惑的目光。
红头发对李闲颇有兴趣,正要走过来和他继续聊天,忽然像受了到什么警告似的,愣了一下。
“拜!”红头发生硬地笑了一下,冲李闲摆了摆手,竟直接穿过地铁那紧闭的车门,走了出去。
原来红头发也是个鬼魂。
可别人为什么能看到自己,能听到自己说话?
李闲摸摸身后的窗玻璃和车体,于他而言,这仍是可以阻挡他的真实存在。
是因为自己是半鬼吗?
半鬼又是怎么回事?
李闲供职于一家密室逃脱俱乐部,位于千山市商贸大厦顶层,占地几千平米,拥有几十个主题密室。
李闲负责的密室是“鬼屋求生”,说白了,就是在鬼屋里扮鬼吓人。
他很喜欢这份工作,平凡如他,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让别人因为他的存在而震惊得大呼小叫。
简短的例会之后,众同事各就各位,各司其职。
换上恐怖的工作服,李闲顺着幽长的走廊,来到了自己的地盘,鬼屋。
他的工作说起来很简单,只需要猫在某一个角落,等顾客进来的时候,他跟着他们,于不经意间轻轻拍一下他们的肩膀,或突然从他们面前跑过去,又或者一把抓住他们的脚踝伸手不见五指的鬼屋里,除了那些涂了荧光的恐怖道具,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李闲照例检查了声光电,确认一切正常后,关上了鬼屋里的灯。
在灯光熄灭的瞬间,一双柔软的手突然捂住了他的眼睛。
“我是新来的女鬼,愿不愿意和我做一对鬼夫妻啊”刻意喑哑着的嗓音自耳后传过来。
李闲无奈地笑了笑,不用说,又是于小玲在捣乱。
这丫头今年刚大学毕业,任俱乐部前台,外表是娇美的软妹子,骨子里却喜欢各种刺激游戏,尤其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看恐怖片。俱乐部里那些烧脑的主题她都不感兴趣,独独迷恋鬼屋,但得空闲,常常溜过来反吓李闲。
李闲嘴里的一句“别闹了”尚未出口,于小玲忽然尖叫着将双手从他眼睛上移开,跌跌撞撞地扑到电源开关前,打开了灯。
看着大口喘粗气脸色苍白的于小玲,李闲疑惑地问:“怎么了?”
“吓、吓死我了”于小玲狐疑地看着李闲,“刚才我还以为自己捂着的是一个鬼!”
“或许我真的是个鬼呢。”李闲讪讪地说。
对于自己的新身份,他还没有适应,或者说还不能接受。
他只是假装自己还活着,假装生活一如从前。
“快别胡说,很邪的!”于小玲怯怯地在鬼屋里扫视一眼,“好了,我去忙了。”
于小玲逃也似的离开了鬼屋。
“哈哈,笑死我了,还号称不怕鬼,碰到真鬼就蔫儿了!”
“这叫叶公好鬼!”
原本静寂的鬼屋里,忽然响起了肆无忌惮的说笑声。
李闲循着声音望过去,不知何时,房间里多了六七个人,或躺在鬼屋的道具棺材里,或骑在那纸扎白马上,或坐在吊死鬼玩偶的肩头,荡秋千般地晃来晃去
“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纵然沉稳,李闲此时也不免有些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