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鹰扬说完之后,也未见他如何用力,身子已然倒飞出去。火把光照之下,只见他袍袖如吃饱了风的船帆一般,托动着他的身子轻飘飘地落在了一众锦衣卫之前。
待许鹰扬站稳身形之后,早有两名锦衣卫抢上前去,将一件绛红披风披在他的身上。许鹰扬右手轻轻一摆,几名锦衣卫头目呼喝下令,众人排成两队,手中举着火把,直向山下去了。
司徒桥虽然震惊于许鹰扬的武功,不过嘴上却不肯认输,先是“呸”了一口,接着恶狠狠地说道:“他妈的,有什么了不起,摆出这样一副仪仗,真以为老子是吓大的?!”
厉秋风默然不语,望着许鹰扬带领众人离开。这些人虽然足有四五百人,只不过身穿锦衣卫服色的不过三四十人,其余大半都是身着捕快衣冠,不过个个剽悍,想来绝非是从修武县调来凑数的,十有八九是从洛阳府和河南巡抚衙门紧急调来云台山办案的高手。
待许鹰扬等人走远之后,四周复又归于寂静。司徒桥对厉秋风道:“厉兄弟,咱们还去不去无极观?”
厉秋风抬头向石洞的方向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口中说道:“既然阳震中也到过这里,许鹰扬便没有必要欺骗于我。无极观定然已经烧成了白地,即便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只怕也被锦衣卫清除干净。以前我只以为许鹰扬武功了得,此时看来,他心计深沉,只怕还在云飞扬之上。”
司徒桥撇了撇嘴,口中说道:“这个王八蛋排场确是不小,不过依我看来,也不是厉兄弟的对手,否则他带了这么多人,早就下手除掉咱们了。若是咱们不去无极观,就赶紧下山罢。在谷口村折腾了这些日子,全身上下都是灰尘,若是再不找一家客栈洗个热水澡,只怕咱们自己都要被自己臭死了!”
两人转身下山,直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到拴马的山谷之中。此时已近午夜,只听得山风兀自在四周呼啸不停。依司徒桥的意思,宁肯连连夜赶路,也要找一处客栈歇脚。厉秋风却说许鹰扬等人离开云台山,此时定然走出不远。若是匆忙赶路,说不定又会与这些人撞到一处。虽然双方此时并不是仇敌,不过与许鹰扬多有纠葛,总是颇为不便,倒不如在这山谷中点起火堆取暖,暂时歇息一晚,待明日一早上路却也不迟。
司徒桥虽然嘴上说不怕许鹰扬,不过对于锦衣卫他却是极为忌惮。听厉秋风如此一说,他只得答应下来。两人在左近捡拾了一些枯枝树叶,找了一个背风处点起火堆,便即倚着山壁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两人便即醒来。收拾停当之后,这才解开坐骑,牵着马匹到了大路上。此时阳光自东方射了下来,照得四周雪野一片银光。回想在谷口村那一场恶梦,此时却已恍如隔世。两人辩明方向,便即快马加鞭,直向洛阳而行。
将近午时,两人总算走入一座名叫柳庄的大镇。司徒桥找了镇上最大的一处客栈,一进门便吩咐小二准备木桶热水。随后他又到旁边一处成衣铺子买了两套衣衫,连内衣都选了新的,这才兴冲冲地走回客栈。厉秋风和司徒桥泡了个热水澡,只觉得通体舒泰。随后内外都换上新衣,更加心旷神怡。小二送来酒菜,两人腹中早已饥饿难耐,将酒菜风卷残云般吃了一个干干净净。
两人结了账后,便即牵着坐骑向南而行。司徒桥看着街上穿行的百姓,边走边道:“做什么名臣大将,武林大豪,倒不如做一个平民百姓,倒少了许多烦恼。”
厉秋风道:“司徒先生只见到这些百姓安居乐业的样子,却不知道官府催税和征发徭役之时,这些百姓有多窘迫。厉某听在江南办差的锦衣卫说,长江以南租税日重,百姓种地交不起租子,只得把地卖给有功名的豪绅,从地主变成了长工。江南土地兼并极为严重,豪绅和官员贪得无厌,只怕民变就在眼前。加上倭寇侵扰东南沿海,百姓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能铤而走险。大明天下,局势堪忧啊。”
司徒桥笑道:“厉兄弟虽然不在锦衣卫当差,却还是这样忧国忧民,佩服,佩服。不过这些事情还是让那些官儿去想罢。我这次回到京城,偷偷接了老婆,找一处山青水秀之处,就此归隐,不问世事,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看看谁还能管得着老子?!哈哈!”
他对厉秋风极为有礼,只不过此时得意之下,不免有些忘形,“老子”二字脱口而出。不过厉秋风知道他的性子,倒也不以为忤,只是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
待出了柳庄之后,两人这才上马纵马南行。待到了傍晚时分,恰好经过当日埋葬云真的那片林子。厉秋风想起与苦乐庵众尼分别之时,圆觉曾说过要将云真遗体火化,将她骨灰带走。便即转头对司徒桥道:“司徒先生,我想去瞧瞧云真前辈的坟墓,看看圆觉大师是否已将她的骨灰带走。”
司徒桥自然没有异议。两人下了坐骑,牵马走到树林边缘,这才将坐骑拴在树上,小心翼翼地走入树林中。待到了安葬云真遗体之处,却见地面已被挖开,旁边还有一大堆灰烬。司徒桥道:“看样子圆觉等人已来过这里,将云真的遗体火化。厉兄弟,你也不必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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