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老太爷沉声说道:“大家彼此彼此罢了。你助咱们灭了徐家,无是想占据封门村,在中原腹地藏下一支奇兵。一旦局势有变,你们这些倭寇便要在中原兴风作浪。至于你们突袭武家庄,害死陆老二,无非是想挑拨聂、陆两家火拼,好坐收渔翁之利。老朽虽然年老,却并不糊涂。你想借着结盟的名义,骗咱们带着你们这些倭贼进入封门村,到时候你们突然翻脸,将咱们杀得干干净净,外敌无法攻入的封门村就成了你们倭寇的掌中之物。嘿嘿,只是你算盘打得太好了,却将咱们这些人视为白痴,以为可以将咱们玩弄于股掌之上。可笑,真是可笑。”
石岛主双眉一挑,脸上笑容尽去,沉声说道:“如此说来,聂老先生是不肯给我一个面子了?”
聂老太爷“哼”了一声,道:“黄知县方才说了一句话,却也是老朽想要说的。”
石岛主扫了黄崇一眼,道:“这位知县大人说了什么,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聂老太爷凛然说道:“咱们什么都肯做,就是不肯做汉奸!”
石岛主哈哈大笑,道:“做汉奸有什么不好?实话告诉你,别说这个小小的七品知县,这些年间,许多四五品的知府都已投靠了咱们,还不是个个官运亨通?聂老先生,你们汉人有一名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封门村聂、陆、赵、杜四家蜗居于深山之中,坐井观天,自以为了不起。其实以实力而论,你们连江湖中三四流的帮派都不如。只不过四家极少在江湖之中露面,这才苟活至今。你们四家的先祖在数百年前暗下毒手,烧死了逃亡的花蕊夫人等人,手段之狠毒,真可以说是神人共愤。今日你们这些不成气候的子孙却在这里胡吹大气,不脸红么?”
聂、陆、赵、杜、花五家先祖在千阴洞设伏,烧死随花蕊夫人逃到封门村诸人之事,只有五家族长知晓。而对于族中的其他子弟,一向只说与徐家是世仇,是以五家的大多数子弟都不晓得此事的真相。此时听石岛主提到花蕊夫人之事,聂老太爷、纪定中等人脸色大变,知道倭寇乃是有备而来,心下又惊又惧。
韩去思见到陆老太爷的人头之后,知道陆家已然一败涂地,只怕活在世上的陆家子弟除了自己之外,只剩下寥寥数人罢了。韩去思是陆老太爷的侄子,其父早亡,由陆老太爷将他带大。韩去思自幼天资聪明,喜好读书,陆老太爷对他十分看重,视若已出。后来更是请名师教授韩去思读书,要他参加科举。后来陆老太爷又拿出大笔银子,上下活动,使得韩去思官运亨通,最后做了洛阳知府。这份好处,即便是陆老太爷十几个亲生儿子,却也远远比不上。是以看到陆老太爷惨死在倭寇手中,韩去思心下愤怒欲狂。只是他生性谨慎,不是莽撞之人,知道聂家一心也要将陆家除掉,若是与倭寇联手,今日陆家必将满门尽灭。好在听聂老太爷的口气,似乎无意与倭寇联手,一时之间不会对自己下毒手,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此时听石岛主喝骂聂、陆、赵、杜、花五家先祖,韩去思一拍椅背,只听“喀喇”一声响,椅子已然裂成两半。只听韩去思怒道:“你这恶贼,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今日要将你千刀万剐,以祭我陆家屈死之人的亡魂!”
石岛主嘿嘿一笑,道:“就凭你们这些人,也想杀我?!哈哈,真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纪定中原本打算将倭寇头目诱入城隍庙之后,先让陆、赵、杜三家打头阵,与倭寇头目火拼。聂家窥伺在侧,待三家族长和族中长辈尽数战死之后,再出来收拾残局。只是没有想到倭寇竟然已经灭了陆家,大大出乎自己和聂老太爷的意料之外。
自从陆老太爷成为陆家族长之后,数十年间陆家实力大增,隐然已凌驾于聂家之上。若不是还有徐家这样一个大敌,只怕聂、陆两家早已火拼。至于赵家,已日渐势微,全族上下男丁不足二百人。而且除了胡坤一人之外,再也没有什么杰出人物,是以纪定中和聂老太爷并没有将赵家放在心上。杜家更不用说了,八十多年前,聂、陆、赵、杜四家在太行山突袭徐家,双方一场大战,徐家被杀掉一百多人,狼狈逃走。但是当时杜家一众高手被聂家派去诱敌,结果被徐家包围,苦战一夜,援兵一直没有出现,杜家连同族长在内死了七十多人。此战之后,杜家一蹶不振,到了黄崇这一代,只剩下四房。而且四房的男丁加在一起,也不过三四十人。数月之前海州一战,参与此役的杜家族人全军覆没,眼下族中的成年男丁只剩下黄崇一人。而黄崇年过四十,膝下只有一女,杜家实际上已经覆灭,因此聂家的大敌只剩下陆家。眼下陆老太爷既然死在倭寇的手中,族中也只剩下韩去思等人,已经不足为虑。是以聂老太爷要与倭寇翻脸,纪定中以为时机已到。只听他冷笑一声,对石岛主道:“姓石的,我佩服你的胆气。不过今日是你自投罗网,怨不得旁人。你尽可以放心,我知道你们扶桑人死了之后,要火化成灰,然后用坛子装着骨灰送回家乡。扶桑国远在万里海外,只怕我这一辈子都去不了。不过我会当派人将你的骨灰坛子送到海边,然后扔进海中。或许海流可怜你,将骨灰坛子冲回扶桑国也未可知。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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