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汉宫秋

    陈斐是在十月中离开建业去往长安的,那个时候小鱼本想启程去北方找找耗子去,却被赵直给阻拦了,小鱼一想赵直说的也有理,他们刚来到南方还没好好逛逛呢,等在江南玩一遍以后再去北方,也顺带去探望晴儿她们,现在刚见了晴儿她们没多久,干嘛那么着急回去呢?于是在陈斐离开建业后,小鱼和赵直又继续了南下之旅。\www.yibigЕ.com/

    这次赴汉楚使乃张昭次子张休,而陈斐则混在了他的出使队伍中,她总觉得那日在蜀汉官员众目睽睽之下与诸葛亮那般对话若再以使者身份而去太过于儿戏了,而去她这次去长安也不打算去见诸葛亮,只是……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去,这件事令她的内心很是纠结,不去,心里惦记着;去了,又不想去见那人。毕竟有过诀别,再相见,会何等尴尬?

    以诸葛亮那性子,是不是会直接装作不认识自己?更何况此时他的家眷已然迁到了长安……

    到长安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初,赶上了刘氏政权迁都后第一个大傩节庆,然在这装神弄鬼的节日里,诸葛亮也忙着在与朝堂的牛鬼蛇神斗智斗勇——在八月末,李严上表章替诸葛亮请功,九月初,自己又请战追击曹睿,九月中,他又以各种借口没有供给大军粮草以至邓芝诸葛乔坐失战机,使楚将诸葛恪白白得了便宜擒住了曹睿,并且诸葛恪还看在两家结盟的份上支援了蜀军十日的粮草。十月初,李严又上表要将洛阳自司州划分出去,作为并州行在,自十月开始,诸葛亮就在谋划怎么废了他早看不顺眼的李严,所以陈斐和张休来到长安的时候,长安的政治朝局极其微妙。

    陈斐也在茶楼酒肆听说了这件事儿,在许多人看来,李严虽然过分了点儿,但毕竟是托孤大臣嘛,这些年也是功勋显著,诸葛亮不能负了人家;当然,也有人认为正因为他是托孤大臣,才应该做好自己本分内的事情,为了一己私心时时处处的与北伐之师为难,这就是他不应该的了;也有人认为这是诸葛亮故意给李严设的套儿……

    总之长安说什么的都有,陈斐听着这些有关他的议论心中极其不是滋味,这些政斗不是她所喜欢的,而且她本能的排斥诸葛亮总是以一个公众人物身份出现……

    虽然蜀汉朝局微妙,然张休身为楚王使者还是接到了蜀汉官僚的热情款待,陈斐没有去见任何人,她到了长安之后,在张休下榻的驿馆附近寻了个客栈住下,自己一人在长安城漫无目的的溜达,长安城她以前来过,然那是以前魏统治下的长安城,于今日这般改建后的新城迥然不同,长安城的街道极其宽阔平整,清一色的沥青铺地,甚至还有一些店铺用上了玻璃,这玩意其实生产技术已经成熟,只是这个时候能购买的起玻璃的人就那么点,还有就是古人一般不怎么习惯将自己家里的东西就这么透明的给人看,他们的**保护极其强烈,所以一般现在用玻璃的都是一些商铺,这也是一种新的营销策略,在建业,陈斐也没少见这样的商铺。

    在酒楼茶肆,除了有关李严的话题外,他们最感兴趣的就是明年将要发行的新币了,随着蒸汽船的投入使用,水路联系频繁,商贸空前繁荣,旧有的货币政策便无法适应新的经济形势,自今年年初诸葛亮便下令让人开始做调查,为新的货币发行造舆论,蜀汉支持商业发展是前朝前所未有的,政府出台的每一项有关经济行业的新政策都是这些走南闯北的商人们所在意的。

    “我做了别虞姬楚霸王,全不见守玉关征西将。那里取保亲的李左车,送女客的萧丞相?”

    凌烟阁内,一出汉宫秋正在上演,舞台之上的皇帝正深情而唱,一楼大厅内,陈斐穿了男装,坐在了靠近舞台的位置,听着这曲,回味着这词。

    “呀!俺向着这迥野悲凉。草已添黄,兔早迎霜。犬褪得毛苍,人搠起缨枪,马负着行装,车运着糇粮,打猎起围场。他、他、他,伤心辞汉主;我、我、我,携手上河梁……

    “呀!不思量,除是铁心肠;铁心肠,也愁泪滴千行。美人图今夜挂昭阳,我那里供养,便是我高烧银烛照红妆。”


    “这曲汉宫秋,梅花酒这一令,当的神妙!回旋往复,字字血泪情真意切!”

    陈斐正出神的盯着舞台看时,不提防旁边站了一位穿着宝蓝棉袍身材颀长面涂朱粉的男子感慨了一声,陈斐回过头,盯着那人看了一眼,又转过了头去,被人打断思绪,她心中微微有些不快,接了句,“归来却怪丹青手,入眼平生几曾有?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

    陈斐此言成功的吸引了周边几桌的客人,尤其是那原本站立在陈斐身边的那男子,眼眉一挑,“哦?这位兄台,此乃何意?”

    “痴心女子负心汉,这出汉宫秋,无非是在替元帝好色本性开脱,毛延寿何罪之有?他后宫三千佳丽,未曾识得昭君美貌,待人走了,没有本事留住昭君,反而迁怒毛延寿,真真令人不齿!”

    得,陈斐这几句牢骚话,成功的将原本听戏的众人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一时间那敌意的眼神全部投射到了陈斐身上。

    当年王安石的那首明妃曲,直接指责皇帝的薄情寡义,在宋朝时候尚且引起了轩然大波,也因为这明妃曲而受到攻讦,更何况如今是在长安、天子脚下,这天子,又自诩为两汉正朔。在宋朝那等思想极为开放的年代王安石仅仅表达了一下对皇帝的谴责,就引起许多攻讦,更何况这是在季汉朝?

    “这位兄弟,你这话真真大逆不道!”隔着陈斐桌子不远的一个大汉一拍桌子起身,“元帝待昭君一片真切,远送和亲岂是他所愿……”

    “得,您也打住!”原本是来散心的,陈斐没有想到几句话引起了众怒,她心情也相当不好,猛拍桌子站起身,尖锐道,“别说什么和亲不和亲大局不大局的话,他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反而要靠女人和亲维系那可怜的结盟关系,这样的男人,活着也是浪费空气!还口口声声说情真意切,这世间,唯有男子最是薄情寡义,什么狗屁大局,全……你拉我干什么!一边儿去!”

    陈斐越说越气,只是话没说完,就被旁边那男子给拉住胳膊强行拉着出来,陈斐没想到那人看着柔柔弱弱的,可力气却大的惊人,怎么挣也挣不开,情急之下她下口咬了那男人胳膊一口,用力极大,可那男子却依旧钳制着她,一边往外拉她一边冲着里面早已愤然而起的观众赔笑,“我兄弟今儿个吃醉了酒,各位莫怪,莫怪,继续听、继续听……”

    “谁是你兄弟!”

    陈斐被迫拉出凌烟阁,怒火万丈盯着那男子看,那男子依旧没有松开陈斐,打了个口哨,一阵马蹄声传来,陈斐都没看清这那马自何处而来,这马极是好看,头顶一撮白毛很是精神,全身枣红,那骏马在那男子跟前停下,不由陈斐分说,一把将陈斐给推马上,“废话那么多,我这是帮你呢!”

    陈斐摸不着头脑,还停留在莫名其妙的愤怒里,那男子已然翻身上马策马带着陈斐迅速的离开了凌烟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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