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李菡瑶本是想将这个便宜二叔送去官府的,可是看见李天华动了恻隐之心,所以想出了这么个终身幽禁的法子,顾了亲情,还全了天华的孝心。
女儿的善心是他乐见其成的。
他可不希望女儿小小年纪便学得阴险毒辣,再培养历练,也不能丧失了本真和良知。
只是,这个黑锅他背定了!
谁肯信这是一个八岁孩子的主意?
李卓然气得面色狰狞,冲李天华破口大骂:“孽子!!你知道终身幽禁是怎么回事?还说关得对!你这忘却根本的小畜生,攀高枝,连爹都不要了――”又转向李卓航――“是你指使的,对不对?你想霸占我儿子……”
李天华吓得往李菡瑶背后缩了缩,畏惧地看着他想:这爹爹真是不省心,幸好姐姐把他关起来了。
李菡瑶勇敢地挡在李天华身前,并安慰他:“别怕。他不敢再打你。叶屠夫,带走!”
哼,回头就让墨管家定制一个大铁门,窗户也要用铁栅栏,把李童生锁起来,防止他逃跑。
李卓然被叶屠夫拖死狗一样拖出去了。
到门口,李卓然死命抓住门槛,不肯走,转头向慕容星求救,“居士救救儿子……”
众人都看向慕容星,看她怎样。
慕容星坐在那,纹风不动。
李卓然凄厉叫喊:“居士!”
慕容星这才清冷道:“你既为李家子孙,当遵李氏一族家规。我并非李家人,对李家家事无权置喙!”
李卓然呆住了――
这真是他亲娘吗?
连李卓航都觉意外,他以为慕容星会开口求情的。
叶屠夫猛扯李卓然,“走吧!”
哼,活该,亲娘都不救他。
李卓然绝望了,红着眼睛对慕容星道:“你不但伤风败俗、还无情无义!三十年前抛弃了我一次,今日又抛弃我一次。你不配为人母!!!”
慕容星不动如山,仿佛没听见。
李卓航叱喝道:“掌嘴!”
墨武捋起袖子上前,“啪啪”对着李卓然脸上就扇了起来。打了十下,李卓航叫“好了”,才停下。
李卓航严正道:“人人都可以指责居士,唯有你不能。她忍辱负重生下你,将你送回李家,自己远赴海外。就算三婶不该私心截留你,但也把你当少爷一样教养,老太爷生前也对你颇多照顾,是你自甘堕落!”
慕容星交握在身前的双手一紧。
叶屠夫终将李卓然拖出去了。
人拖远了,正院也安静下来。
李卓航叫道:“三叔,四叔!”
两位老太爷浑身一抖。
李卓航又叫:“瑶儿!”
李菡瑶道:“是,爹爹。”
然后对众人道:“今天所有对我娘无礼的人,都撵回家,所有铺子、田庄都不准用他们!他们家人也不准用!”
这是断了他们的生计!
李氏族人怔了一会,忽然乱起来:有竭力辩解的,有跪下哭求的,有揭发两位族老和李卓然勾结、利诱他们的,一个个互相指责揭发,百般挣扎拼命。
李卓远脊背一层冷汗――若非落霞提醒他,他也要被赶回家,几年的努力将付诸东流。
李卓航不但要李菡瑶树立威信,还要众人领她的恩情,不能诟病她小小年纪便心狠手辣。
他冷冷道:“少东家年幼,至真至纯,才对你们网开一面;换了我,可没这么心软。你们趁我不在家,威逼我妻,这是族人吗?这是仇人!你们该感激小女,不是她处置,我定不会放过你们。从此,再不准你们踏入嫡支大门一步!更不会给你们差事。各位好自为之吧!”
因对墨老管家道:“送客!”
墨老管家往前一站,道:“老爷和姑娘今日才回来,各位也闹得够了,就不留各位了。”
话说完,慕容星第一个站起来。
“这个孩子,我想带走。”
她指着李天华对李卓航道。
“居士此言差矣。李天华是我李氏血脉,居士凭什么带走?带去慕容家如何立足?”
李卓航断然拒绝道。
慕容星沉默了一会,才走向李天华,在男童面前弯下腰,摘下手腕上一串沉香珠串,在李天华手上绕了两圈,轻声道:“好好上进,不要学你父亲。”
李天华懵懂地点点头。
慕容星视线不经意间落在旁边的李菡瑶身上。
李菡瑶隔着那层黑纱,感到她深深的凝视,她也仔细地打量慕容星,想看清黑纱下的面容。
慕容星直起身,“告辞!”
她只说了这一句,转身就走。
李卓航看着那决然而去的背影,嘴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出言挽留――这个女人,不属于李家!
慕容星转身时,江玉真身子一动,准备站起来,然看李卓航纹风不动,以夫为天的她又坐回去了。
墨老管家是想留的,因李卓航这场盛怒非比寻常,到底还是没敢开口,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王妈妈见慕容星就这么去了,眼中露出诧异神色,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离去。
趁大家不备,王妈妈悄悄出来,叫了自己的孙子来吩咐道:“去跟着那个女人,看她去了哪。”
她孙子忙答应一声就追去了。
王妈妈站在院内,蹙眉出神。
景江码头,慕容星主仆一行人上了一艘大船,很快离开码头。舱内,慕容星依然带着帷帽,靠在窗边的矮榻上,看着外面滚滚的江水出神。远处天幕低垂,笼罩着田野和烟村,阴寒萧索,比她的心还要沉坠。
婢女俏没声地在旁烧水泡茶。
一盏香气四溢的龙井端上来,又有一攒心盒的小点心,慕容星恍若未闻,看都没看。
婢女忍不住抱怨道:“他们竟然这样对待居士!”
慕容星低声道:“他们并不知情。”
婢女激动道:“居士还替他们找借口!婢子看得很清楚:那个婆子眼珠乱转,分明知情。当初居士发现怀孕,便立即派人送信给老太爷,言明等孩子生下来会送去李家,又将分娩日期告诉他,他才对外宣告妻子怀孕,来个移花接木。这么大的事,身边人怎么可能不知道?知道却这样对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