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坑儿子的爹娘

    王壑率先走进去。

    众人急忙跟上。

    地道内凉飕飕的,干燥且不气闷,王壑暗暗纳罕,走了一段才发现,墙壁上方挨着穹顶部位,有半尺高的通风口,用铁栅栏隔着,新鲜气流从那进入。这样的通风口,每隔半里就有一处。王壑估摸着,跟玄武关内的地下水道连通的,因为他家的密室就是这样构造的。

    这不算惊喜的发现。

    因为通风口很小,想要通过这通风口进入地下水道,再爬进玄武关,是不可能的。

    只能另寻突破口了。

    开始,他边走边仔细查看地道两边墙壁、头顶,唯恐错过了什么标识,或者误撞了什么机关;然而并没有。后来他见总也不得到头,这么慢腾腾地走可不是个事儿,便加快了脚步;走了几里,干脆跑了起来。

    依然不得到头!

    罗盘指针不断移动,王壑觉得他们在绕圈,环绕玄武关城池绕圈,但不是圆圈,而呈不规则的半圆,因为有次在正北方突然急转弯,罗盘指针也突然转向。

    约莫跑了十几里,终于到头了。

    前方,是一扇石门。

    门上又一幅太极浮雕。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都静等王壑开启这扇希望之门;又怕门背后就是新城的某一处要紧地方,有安军把守,老仆等人都戒备地护在王壑身边,以防不测。

    王壑定了定神,破关!

    这对他来说是最容易的。

    门开,老仆抬手――

    然而,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也没有声音。

    不过,有熟悉的香气。

    青椒炒腊肉的香气!

    再仔细一瞧,里面有锅碗瓢盆、水缸米缸……他们竟然又回到了原来的厨房!

    众人都面面相觑。

    梁朝云抿了抿嘴,道:“正好,赶上做晌午饭。”说着先走进去,开始择菜做饭。――从小她养成的习惯,任何时候都要照顾好弟弟,让弟弟吃好穿暖;至于机关啥的,她并不担心,弟弟那么聪明,总能破解。

    王壑:“……”

    静默一瞬,走进厅堂,在太极图下站定;老仆忙搬了把椅子放在他身后,让他站累了好坐下。

    这次,他没耽搁。

    饭后,他又打开一条通道的门,在卧室门边,然后他们又进地道,又转了一大圈。

    最后,又回到卧室!

    王壑盯着破开的机关门,看着里面的床、柜,紧闭嘴唇,一言不发,心情有些奇妙。

    众人也都不敢吭声,唯恐惹他不痛快,各自分头去忙活,究竟也没什么可忙的,就是干等。

    王壑又站到了太极图下,两眼盯着太极图,却没用心看,因为用不着再看,这图他已经了然于胸了;他目光虚浮,对着图沉思:父亲的机关阵法造诣虽高,未必就能难住他;他没有参透这阵法,其中必有缘故。

    什么缘故呢?

    只怕跟母亲有关。

    母亲是最狡猾的,绝不肯让参悟阵法的人循常理得出结论,必然是违反常理的,而这反常却是他这个儿子所熟悉的,不至于弄不明白;眼下他没明白,并非他忽略了什么,而是受地利所限制,未能认识阵法全貌。

    王壑目光凝实了,重新打量面前的太极八卦图,紧盯着中间的一对阴阳鱼琢磨;又在脑海里描绘之前转圈的地道轨迹,两条通道,两个半圆,恰似一对阴阳鱼,合起来正好是一个整圆,与这太极图相吻合。

    他闭上眼睛推演:

    他们目前所处的密室应该是阴鱼的鱼眼,乃阳眼;与之相对,阳鱼的阴眼就在对面,在厅堂的背后。

    他睁开眼睛,盯着墙。

    这墙后定有乾坤!

    且有一扇门通过去。

    之前打开的两扇门,一扇在左,挨着厨房;一扇在右,挨着卧室;现在这扇门应该在中间。

    想罢,他再次伸手。

    等他在太极图上疾点一圈后,就竖起耳朵静等门开,然等了好一会,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困惑了。

    只后,他看一会,倒腾一会,又等一会;再看一会,再倒腾一会,再等一会,始终无动静。

    梁朝云捧了饭来。

    他接过去默默吃饭。

    吃完又去盯着墙。

    如此过去不知多久,他黑漆漆的一双眼眸透出不解:没道理呀,他确信自己不会弄错。

    外面天寒地冻,密室内却暖,不是烧了地热的暖烘烘,而是像夏季清晨凉润润的感觉,不冷不热,然他却弄得一头细汗。他脱去了外面的皮褂子,里面穿着鸭蛋青的紧身短打衣裤,整个人像青玉雕出来似的;又因此刻身在地底,在灯光下,他的神情又凝重,眼神幽深,光洁的脸颊和黑眸都透出玉一般的光泽,越发像一尊古玉,周身都泛着不可言说的神秘,和这地道、这密室融为一体。

    朝云见他出汗,心里难受。

    她小时候也跟着王亨和梁心铭学机关术数,不过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她又跟老阎王学医,又跟赵子仪学武,而她的医学和武功都很高,相比之下,机关术数就差了不少,跟王壑更不能比。但她以为,若跟弟弟谈讲分析一番,或可触发他的灵思也不一定呢。

    她便走过去,在王壑身边站定,掏出帕子帮他揩了额头上的细汗,一边问:“怎么了?”

    王壑便将自己对这太极八卦阵法的分析说给朝云听,并指着厅堂门口,道:“这中间应该有扇门,我竟打不开。没道理。一定有扇门能进关的。”

    梁朝云便蹙眉想起来。

    王壑自语道:“不会是母亲小心太过,这密室设计得只能出,不能从外进吧?”

    梁朝云摇头道:“不会。只能出不能进,虽然能防范小人,但也限制了自己,不似爹爹的作为。不过你这话也有些道理,我想起另一种可能。”

    王壑忙问:“什么可能?”

    梁朝云道:“你没弄错,这里是有扇门,可是这门在里边有控制的机关。就譬如……”

    她停下,想形容准确。

    王壑反应极快,脱口道:“就像门栓!这扇门在里面拴上了!噢――我明白了!”他脸上露出笑容,却不是欢快的笑容,而是懊恼的苦笑、自嘲。

    朝云道:“对,就是门栓!”

    说完又问:“你明白什么?”

    她清楚王壑说的并非门栓。

    王壑道:“母亲大人料中了许多事,唯独没料到潘子豪投敌卖国,玄武关落入敌手。她想着,最坏的情形莫过于守不住玄武关,若我在撤退之前,先诱敌进入,然后用这个阵法毁掉玄武关,可解危难。然而……”

    然而玄武关现被敌人占着。

    他们不是从关内撤退,而是从关外潜入关内,不进入那间带门栓的密室,如何启动阵法?

    梁朝云:“……”

    精明的爹娘!

    可惜坑的是自己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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