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传言说这一道墙可以打开,原来它根本就不是一堵墙
林三酒只觉眼前一亮,手里卡片上的字样刚在视野中印了一个浅淡模糊的影子,目光就跌进了墙后霍然打开的一大片空间里。
她在那一刻的反应,快得连事后自己也不敢相信;几乎是她眼睛一转的同时,手中一张,墙壁霎时又重新恢复舒展开,将库房原样给堵上了。
直到这时,库房里的众人才慢了一步地叫起来。墙壁消失重现得太快了,只要不是正好盯着它看的人,恐怕都只会觉得眼前亮光一盛又暗了下去。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光有光,是不是墙打开了”
“我眼花了吗”
在众人一涌而上时,林三酒急急从墙边退开几步,重新钻进人群里。是她把手放在墙上后,墙才消失的;可是因为人人目光都被墙吸引过去了,她反而成了灯下黑,往后退了一阵,还被人拉住问:“你刚才看清了吗”
不仅看清了,林三酒心想,她还认出来了。
她想过许多次工厂的地点,想过它到底离繁甲城有多远,还为那老太婆能够跨越漫长空间距离的手段而感到震惊可是林三酒从没想过,工厂原来竟在一艘规模不大的飞船上。
乌泱泱人群里,有人冲上去,拳头闷闷击打着沉厚墙壁,叫嚷议论嗡嗡地回荡在天花板底下,显见是人人都想早点从这儿出去。
他们却不知道,即使从工厂里出去了,外面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在刚刚一瞬间的印象里,林三酒就发现了:在她拿掉了一堵墙之后,顶高屋宽、后头还连着河的库房外,竟是一个单人尺寸的飞船侧翼瞭望站。在侧翼瞭望站的墙壁上方,还有一道典型的长形飞船舱窗,外面浮着一片淡蓝天色,好像他们此刻正行驶在空中。
最叫人在意的是,那单人瞭望站并不是小小一个、缩立在巨大库房的对比之下的。它并没有被放大,它的站台上仍旧只能容下一个成年人,但库房的边界却能与单人瞭望站结合得紧密融洽。
人总是用自身来衡量空间与大小的。然而林三酒在库房里时,她以自身尺寸判断库房极大;抬眼看见外头时,她又因为自己知道那确实只是一个单人瞭望站刚才目光只是一跨境,她甚至就微微生出了眩晕感。
不过,眩晕感并不是让她急忙将墙壁重新放回去的原因。
“刚才你目光从卡片上扫过去得太快了,”意老师急急地说,“连我也不肯定卡片上究竟写了什么。只是有几个字我还记着,什么连接,门”
林三酒逆着冲向灰色高墙的人群,迅速走进墙角,见四下没人多注意她,赶紧重新叫出了面部毛发。这一次她也来不及细细往眉毛睫毛里添了,“啪”地一下拍在了额头上,正好与发际线连成一体,大半个额头都没了。
听了意老师的话,她轻轻苦笑了一下。
要是意老师没看错,那么林三酒倒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整个工厂,是由数个次空间组成的。
高不见顶、深不见底的流水线部分,宇宙一般的漆黑空间,副本夹着的河流与天空每个次空间内都自带一套空间规则,加上又是好几个拼起来的,它们未必与外界相似,也未必与彼此相似,内部才会呈现出古怪多样的空间感。
有人把拼凑起来的“工厂”次空间,装在了这艘飞船里,又给它设置了几个出入口;而林三酒刚才收起来的墙壁,实际上是幕后人特地为“工厂”次空间作的单向门他们只怕绝没想到,一群普通人里,竟有人能将整个单向门都收起来。
“这次被削弱了19”意老师喃喃地说,“你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
不想要什么效果,什么效果就来了。
林三酒背靠在另一堵墙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所有的人都涌去了那一面关键的墙壁前,她独自坠在人群后方,离得既不过近、也不太远或许能够藏起自己,不引起注意的吧
她又回想了一下刚才白驹过隙之间,她看见的那一幕还不等她将嘴唇彻底抿紧,她只觉余光里蓦然一亮。
墙壁再次消失了。
林三酒的心脏一下子跳进了喉咙里,慢慢转过头。
库房里的喧扰人声,一时仍嗡嗡隆隆,却已经随着越来越多后退的脚步、闭上的嘴巴,开始有了消散的趋势;人群渐渐从墙边往后退开了,让出了一大片空地。从头肩身体的缝隙里,林三酒虽然看不清那空地,却清楚知道众人看见了什么。
毕竟,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被老太婆暂时赋予了进化能力的,说不定还有她亲手抓进来的那张边界像素仍有点隐隐模糊的面孔,恐怕谁也没忘。
“是是你”有人颤声说。
林三酒胸中砰砰乱跳,双手紧紧交握。她拿掉墙壁之后那飞快的一眼,正好让她看见了从地板上徐徐升起的一个头顶她已经把老太婆的模样给深深刻进了骨头里,因此哪怕只看见了一个扎着花白发髻的后脑勺,也立即就将她认出来了。
那个由意识力形成的老太婆,在此时此地、从地板中逐渐浮出,目的地肯定只有一个就是装着高“可信度”普通人的库房。
“都别出去啊。”
声音干枯嘶哑,音量不大,却叫人全副精力都系在了上头。众人刚才的吵嚷声此时早已死寂下来,仅有细微的、喉咙里发颤的低低响声,像暗流一样回荡。林三酒隔着许多人,看不见那瘦小枯干的老太婆,只能看见不少人难以自抑的颤抖肩膀。
有人忽然吸了口气,说:“是那个表”
他好像也被自己惊了一跳,顿时掐住了声音。林三酒却已经明白了:老太婆一定是在空中打开了概念碰撞的列表。
这么多人她难道能一次性把这么多人都列为目标
也就是说,在面对老太婆的时候,难道连人海战术都
一个靠近墙角的女声猛地尖叫了一句:“还、还有”
什么
林三酒迅速朝声音的方向走了几步,朝人群稀疏处往前一扫,险些自己也惊呼出声。
一个接一个的老太婆鱼贯从单人瞭望台的地板里升出来,每个都是连青衣黑裤、发丝皱纹都完全一致的复刻体;她们面无表情,接二连三地跨步走过瞭望台,走进库房普通人们甚至连站在原地不动的勇气都消失了,在呜咽与惊慌中连连往后退。
每一个老太婆身边的空中,都浮起了字样淡淡的列表每一个由意识力化成的老太婆,都可以发动概念碰撞。
林三酒只觉自己头皮都在发麻,几乎连手脚都感觉不到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战力,才能随心所欲分出无数股意识力,又可以让这无数股意识力化成有高战力、装载着无法反抗的特殊能力、几乎能横扫一切进化者的老太婆
概念碰撞的真正主人,可以说是接近无敌了吧
就算换了斯巴安、人偶师或黑泽忌,下场也是一样:武力再高、反应再快,遇见无数概念碰撞时,又能怎么抵抗
她要跟那人斗的话,怎么斗谁能斗
她只能寄望于面部毛发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人,不被老太婆们注意到;然而偏偏在这种时候,她还剩了百分之八十的战力若是检查战力的话,谁都会发现她就像一群一米五的人里,立起的一座塔,真不怪意老师说她运气差。
不、不,冷静一点之所以会出现这么多个老太婆,正是因为库房内目标人数太多,需要把目标分配出去。林三酒的目光来来回回扫了一遍,“负责”她的是哪一个
哪个老太婆所发动的概念碰撞,会落到她身上
“凡是身上带有暂时性进化能力的人,”
“凡是身上带有暂时性进化能力的人,”
数量足有十几个的老太婆,接二连三地吐出了同一句话;有的话头在别人半句话时才响起来,有的已经说完了才又响起一句新的,听上去错乱反复,嗡嗡地叫人头晕但是很显然,这就是此次概念碰撞的前提条件了。
在场所有人,包括林三酒,都逃不出它的囊括范围。给他们的暂时性进化能力,原来还埋着这么深的陷阱。
找到了林三酒心中一激灵,对准远处那个刚刚说完了前半句话的老太婆,发动了自己从屏幕上选择的能力。
“将会听从我的指令做一件事。”
十几个老太婆此起彼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