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曾经游历时见到的各种乡野破败小道观,风吹雨打一久,凋敝无比。尤其山上本就多虫蛇,长时间不沾人气,指不定成什么模样。于是蒋勤安和岳海平上路前先联系了城中有名的石木匠。
“先问问价钱和工期,到时陈道友还想在山上长居,再让他们上去拾掇修缮。”
岳海平点头,不过又补充了句:“可要将账目先赊在观中?”
“等陈道友回来吧,如若是云游初归的话,料想余钱不多,海云观垫付便是。”
哪怕不提对方二流龙虎的武功,便是一身深厚道学经义以及与二人的关系,他们对垫付些许修缮的银钱都无异议。
两人收拾妥当,出城去,刚到路上就瞧见官道的行人多了不少,南来北往,多是背负武器的游侠,以及一阵阵带起滚滚烟尘的车马商队。
蒋勤安与岳海平对视一眼,脚下略微加快。
……
二人到了山脚,才发现此地堪称人山人海,山脚边的林子被铲平,入目尽皆是一床床帐篷,有马车停靠边缘,行人攀谈左右,人声鼎沸。
挑目观之,甚至能瞧见几家卖糖果小吃的摊贩推着木轮车,骨碌碌穿插往复于诸人之中。
“武夫不少。”
蒋勤安判断到,他乍一看就打量到十好几的练家子,臂膀粗大、掌扇有力,衣着也不怎么遮掩,露出自家来历标识。
当然,更多的人隐藏暗中,贩夫走卒盈满视野,说不清此刻身前到底多少人身怀绝艺,又有多少复杂心思。
岳海平向前,手中怀揣三尺青锋,尚未出鞘,却短短几十步,打下四个扒手窃儿,又一腿将阻拦面前满脸写着心怀恶念的粗汉踢倒,看也不看,径直走向山峦。
蒋勤安跟在身后,对师兄的性情早有预料,到底在外历练了几年,打过人、见过血,也遭过道,不觉得对方的手段不合时宜。此地鱼龙混杂、人物形色有别,退让反而会失了心气被视为软弱可欺,正该快刀斩乱麻。
蒋道士途经那咧牙喊疼的粗汉,快步跨了过去。
两人山上,山道上也全是人。
林子里、岩壁上,翻找灵药宝物的太多太多,还有几口石穴溶洞,被大家族与江湖门派占据,插上了旗子。
不过等他们又往上走过百来步,顿时少了大半,同时脚下湿漉漉,两岸岩壁凸起高悬,看得人惊悚。
“怪哉,贫道可不畏高处,怎个也觉得这几十丈的地方看得脚下发软。”
“师兄,小心足下。”蒋勤安一边说着话,一边往两侧看,明明脚掌轻松落在山道,平平稳稳,但心底却直冒凉气,尾椎骨一阵发寒。
“这路……好生险峻。”
险峻吗?听着耳畔被呼呼风啸吹得断断续续的话语,蒋勤安本能的感觉到一丝古怪,记得以前的路不这样。
这时候念头升起,他流露思索,许是一年来久无人行的结果,草簇齐人高,映衬之下自然显得两岸山势巍峨险峻。
双足用劲,气力震荡在腿部,总算平缓了些,那种莫名的险恶感稍稍舒解。
抬头望,山路蜿蜒,行了不到一半。
“要不,午后再来?”
正当他心头萦绕起一股退却时,岳海平已经开口,只见这位龙虎交济的武道人用袖口毫无形象地擦拭似有似无的汗珠。
满面疲累。
“太高,路太滑,许久未来此山,山石散落到处,踩上去稍不注意就会跌落。”
话音入耳,本不觉劳累的蒋勤安竟也觉得腿脚发麻,岳海平继续说到,言称一路走来没有看见半点仙药宝物痕迹,想必之前的浓雾只是天象使然,一场意外。
雾气刚散,这两日还是先等待水气烘干再上山,会更轻松些。
两人交谈,起初还缓步上行,慢慢就愈发觉得酸软,明明平缓的坡地,走起来却格外艰难。
一抹幽光闪烁,浮动在两人身侧。
他们倒是不觉有意,念头不断涌出心海,让人生出退意。
又半刻,终于停下歇息,山道前不远地方还有几人同样歇脚,靠近了听,原来大半是老猎户,有些还从外县而来,想采仙药,为搏个富贵。
此刻都在抱怨,或是说山林幽深,山势陡峭,或是踢踏着石子,说尖锐割脚。
越听,蒋勤安与岳海平也觉的确实如此,纷纷开始附和,你一言我一语,让得神思里那一段‘登山’的念头更加淡化。
“过两日再来!此时哪怕真从山上摘采了仙药,下山后肯定会被围而攻之,还需谋定后动。”
有人开头,那是一位武夫,背着门板似的重剑,已达练脏层次,龙行虎步气势涛涛。眼下却好似凭白多出几分谨慎,止步于此,第一个转身。
其余人对视,许是自持武力,从容于这片山林,许是仰仗寻药之能,自诩来去自如,又或者担忧山下其他人。都觉得无需争此片刻先后。
于是陆陆续续离开,身侧渐渐安静。
“……”
他们就这么走了?
蒋勤安皱眉,跟着岳海平歇息了小会儿后起身继续。
一步、两步、三步……
“水壶可曾带上?”
“带了。”
又是几步路。
“陈道友热衷道书经义,可提前备好在包裹中?”
“师兄亲自挑选的古经,此刻怎个问起我来了。”
“哦哦,路太险,走得心慌,忘了。”
一阵沉默,继续走了十来步。
“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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