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坐山巅一整夜,寒风吃了不少。
却未能想透彻,尹文念只觉心湖搅作一团,万般念想化作浓雾漂浮,如何都拨开不得,见不了朗朗晴空。
直等到破晓,晨露微润,旭日东升。
一捧灿烂霞光打在面上,年逾六旬的老道怅然一叹,眺望那山川上煌煌明亮的红日,神情复杂,眼中闪动犹疑。
他想到要去外炼天地之气,可如何炼法又是问题,且一夜尝试已经证明体内的气息虽薄弱,却与天地相通,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能在外炼中置身于外。
“撬不开、挪不动、用不了……”
尹文念面对如此局面,很难不怀疑自己是否真走对了路。
他凝气吐露,一柄状如长剑从眼前凭空化形,直射数尺。
又招霞唤雾,乘风鼓鼓。
袅袅烟云弥漫,微光浮动身侧,这一刻端坐青石上俯瞰的他简直恍若遗世人间仙——可尹文念自己很清楚,这些伎俩不过旁枝末节,至多算作戏法,不堪称道。
“道道道……何处寻?”
漫天无边的天地之气萦绕身畔,已经踏入所谓‘明气’之境的他能清晰感知,却无法去取用。
六气可见不可得,何谈驭使。
空怀宝山的尹文念再一次回过头去看自己这短短一程的修行。
从元阳峰上开始,他不断回忆。
面庞渐渐红润,那是霞光愈发光照。
天日高挂,从卯时到了辰时,老道身躯一震,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迷惘如雾散尽,只剩一丝坚定。
他站起身来,拍打道袍上沾染的草屑灰尘后抬步向山腰走去。
一步一步,逐渐缓慢,身形止不住晃荡,有如一叶狂风中的扁舟,却至始至终没有停下——等到山门屋舍映入眼帘。
道人已褪去那一丝超然,面如金纸。
恍若同样踏入修途的人再细看,就能瞧见这副身躯外不断溢散的天地之气。
体内,原本氤氲荡漾的力量此刻已悄然不见,空空荡荡。
思量许久,尹文念终究下定决心,欲要以外炼天地之气的办法走一遭,至于已吐纳在体的那股天地之气,毅然散去。
“以内御外、操使六气的路不一定就错了,只是眼下看来确实不适合,也罢。”
散功重修!
他打断了这条由自己一手搭建起来的道路,走上另一条前途未明的路。
对此老道念头跌宕,不过待他跨入门户,重回离雀山门时,一切又如清风拂面般平息,不作别念。
“山主!”
有弟子门人途经,纷纷行礼。
他点头示意,径直朝闭关室走去。短短百来步,对于散功的利弊流转脑海,尹文念细想下发现其实不差。
毕竟之前不过明气,说好听点儿叫修行第一境,实则刚刚入门罢了。此时察觉到道路不适合,散功之后反而一身轻。
念头莫名通达,一些往日压抑脑海深处不曾念及的想法纷纷浮现,灵光顿生。
外炼……以丹鼎尝试,当初元阳峰上不少同道就以炼丹明察出天地之气,或许凡俗火焰也可催发反应。
还有木、水二属,以及其它不同的天地之气,既有属相,可否依照五行相生之理调制?纵然不可,又能触发何种变化?
天地有气,人莫有焉?有的话又在何处?如何发现?
一时间,思绪如潮,澎湃不绝。
呼!数月来,尹文念第一次感到如此轻松,或许他放下的不止那一份难得的明气境界,还有过往压在心头的困顿。
“前路未明……反倒最好筹划雕琢。”
带着这样的想法,老道长出一口气后步调轻快,迫不及待畅想着外炼天地之气的种种关窍。
就是转念回想,又不禁念及远在几千里外的于启猛——不知守檀道友如今修行到哪种地步,有无参悟?
再目及眼下,生出一丝好奇,也不知等到对方晓得他散功重修的话,会是何种神情……
……
“凭虚御风啊……”
过于高远了。
往日不觉,沉浸书海,此时踏入修途的于启猛才恍然,要想凭空托举人体实在不是一件简单事。
遑论如话本传说中那样飞渡天云。
“知晓越多,才越发了解当初的昏聩与无知。”
元阳峰上,于启猛结束一日晨练,向着两道僮所在走去,每一步,都将内气在体内不断鼓荡,如同浪涛拍打,洗炼冲刷着每一处内脏经络。
力度不轻不急,伴随口鼻吐息,甚至与脚下步伐隐隐契合,这算是几月里他开发出的一种练法,灵感从一门名叫《潮生无量功》的武学中得来。
名头很大,实际上这不过是于启猛年轻时游历至东南沿海,从一个当地的小门派中抄录得来,招式不全,唯一值得看重的只有其上记载的一种契合浪涛般一浪接一浪的呼吸方式。
旁人练得深入、练得久了,反而容易反噬气血,损伤脏器,不过纳天地之气入内化作内气的于启猛却正好适合。
“养体、定窍……滋生内气。”
内气乃是他在穴窍间开辟时凝炼而出的力量,不同于尹文念等人直接吞纳天地之气入体,他其实对天地之气一直抱有一种审慎的态度。故而没有走这一步。
而是与体内那股原本凝聚穴窍中的气息交融,这才形成了内气,事实上从结果来看他并未走错。
单单驾驭难度,内气便远不如天地之气那样顽固难驯。
不过当滋生出内气后,于启猛本想依照此法不断壮大,直到满盈,却很快发现了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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