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又是一日艳阳天。
青台山上,道观隐于山林,郎朗诵读声从中传出。
“净者,若闻无言,食无悔,言行无左右,则心性所致,诚哉至理不休……”
“盖明明风逝,察然天地……”
视线落在院中,却见一青年身披灰色短褂,臂膀皆露,捧着本线装书读得津津有味。
此非长风,而是另一本道书。
名为《华净十生录》,比起前者,眼前这本内容更显晦涩,通篇都述说着明心净念的话,时不时还夹杂此世道门的学理术语,常人来读可能不消三五句就脑涨昏昏,难以看得进去。
只是陈屿却不同,不仅没有困顿,反而越读越兴起。
和前世道教最终的合源归流有所不同的是,此世的道门尚未有一统之论,诸多学说繁盛。仅在南方大梁境内,便存续着数十上百支各不相同的流派。
更是时常有新的道学理念从某个大派古观中流出,被无数道士热议纷纷。
赞许推崇者有,愤然抵触亦有。
往来千载,大浪淘沙,绝大多数学说都沉寂消失,但仍有部分一直被传颂。
据前身所知,如今这许多的道脉法派中称得上道学显贵的总共只五脉,北边三支知晓不多,暂且不谈。论及记忆中名头最大的,还是要属屹立大河以南地界数百年的正阳观、以及受到数朝帝王封敕的真武山。
一个信奉乾阳,一个秉持清微。
两派可谓香火鼎盛,共执天下道门之牛耳!
云鹤观留存五本道书中的《广云论.五行册》、《明神录》便是出自这二脉。
前者如《长风经》一样广而博杂,是类似野纪的闲书,后者则稍显深度,能和他手中的《华净十生录》并论,记录了正阳观某位道门大贤关于大道、自在等道门子弟毕生追求的思考和一些理念想法。常作为钻研时所学,而非入门浅尝之流。
陈屿身为大梁境内的道观观主,自不可能不去涉及,当然,前身学艺不精,没留下什么独特感悟,到头来还是需要他自己一点点将书本上的话磨碎吃透。
这读书方面,脑中的记忆用处寥寥。
时间一晃又过了半个多时辰,陈屿合上书册,按着已经逐渐熟练的步骤练习了几遍《云鹤功》,将身子活动好后,便带上柴刀背篓去了后山。
昨天一场小雨降下,打湿了山路,今日天气还算清朗,红灿灿的太阳早早就从山后升起。
露水干燥,嶙峋青石也不再湿漉,于是他打算趁着这天,先把野钓的准备工作做好——
到了现在,鱼钩、鱼线、鱼饵都不差了,单单只缺根耐用轻便的钓竿。
山后斑竹韧性好,长得又纤细,正是上佳的材料。
背抵一片竹林的陈屿自然犯不着舍近求远去山下县城再跑一趟。毕竟这时代的钓竿都差不了太多,金属钓竿什么的就别想了,都是竹子做的,顶多竹的品类有些差异。
与其花费那功夫,不如自己做一根。
正巧最近道观外的山田不需要多做事情,他也有些发闲——书就那么几本,显然不可能日日夜夜、翻来覆去的读。至于练功就更不可能了,功夫讲究一个劳逸结合、舒张相适。过度的操练只会拉伤肌肉损害身体,过犹不及,反而不美。
踩在山道上,避开一些还微微带有湿意的地方,他一路向上。
说起野钓,陈屿就想起了自己昨天灌注灵机的那条大红蚯蚓。
可惜的是今早起来一看,已然僵直了身子死翘翘,只是奇怪的是并没有寻常蚯蚓死亡后浓郁的腥气,不仅如此,蚯蚓的头端还突出了少许肉筋,环合在上,乍一看就像戴了顶王冠。
蚯蚓王,崩。
实验失败,事实证明灵机果然还是无法作用在动物体内,当然由于实验次数和样本原因,这个结论或许下得有些草草。
说不准是他实验的方式不对,又或许放人身上结果会有不同。
但眼见得对方那拧成一起、好似硬生生从头上长出来的肉冠,陈屿还是默默放弃了在自己身上尝试的想法。
先缓缓,等对灵机的了解更多更深一些再说。
蚯蚓死去,不过陈屿倒没有扔掉,而是依旧单独放在另一个竹筒里。就像实验之前他说的那样,失败了也无妨,大不了拿来钓鱼就是。
现成的饵料。
只是很快他又想到假若这根蚯蚓真发生了某些不好的变化,比如剧毒之类,那吃掉它的鱼会怎样?还能吃?
摸着下巴沉吟片刻,陈屿发觉最好的处理办法还是钓起来先养着,看看后续。
山路崎岖,纵使是近月来已经熟悉了道观左右的陈屿也很是花了不小劲,走了一段距离,这才弯弯绕绕过了石坡。
一入眼,绿草疯长,不少都没过脚踝高度,一团团结簇在一起,有的趴在石块阴影里,深根大地。有的迎合朝阳,随风摇曳。
不大的平缓草地后面,便是大片大片挺直斑竹,细长茂密,狭长竹叶倒挂,好似刀片般悬在枝桠上。
陈屿回身望去,只见重峦叠嶂、山色空蒙,淡淡的雾气萦绕在山丘顶上,在愈发炽烈的阳光照耀下散出唯美光晕。
后又徐徐散去。
见得此景,他虽然没有仿着影视剧里那样大吼大叫,但心情确实染上了几分轻快,整个人都仿佛与眼前风光相融,蜕去了枷锁,多了些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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