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锁孤山镜照楼，溪湖歌舞几时休？”

韩国的华阳城内，一位看起来文弱风流的公子哥面朝北面凭栏而立，满脸悲痛之色。在他身边，数名单从容貌上来说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歌妓在听到这句诗后掩面而泣，似乎和他一样因为山河破碎感到万分悲痛。

此处乃是韩国溪湖旁边最出名的一家青楼，名为清风楼。溪湖因湖水冽如清溪而得名，清风楼同样也以清倌儿备受韩国的迁客骚人追捧。要说他们没那想法自是不可能的，奈何囊中羞涩，凑一起听个曲儿既花不了几个钱，也能附庸风雅。

至于清倌儿是不是真的卖艺不卖身，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毕竟沿路叫卖的摊贩，若是对方杀价太狠，往往都会做出一副不悦的样子，满口嘟囔着“不卖！这东西我不卖！”

文弱公子吟完诗句，歌妓识趣地递过一杯美酒。文弱公子一饮而尽，似是喝醉了一般使劲拍着栏杆，直到手掌红肿这才停下，微微抽泣起来。

“公子珍重身体。”一个歌妓泣不成声，掏出带着脂粉味儿的手帕为文弱公子拭去眼泪。

另外几个歌妓也不闲着，一边陪哭一边轻抚着文弱公子的后背。来这的文人雅士多了，她们也见识到了文人雅士的穷。清风楼名气是被文人雅士吹起来的，但赏饭吃的更多是那些慕名而来五大三粗的豪户。

眼前这公子长相俊美，出手更是一掷千金，伺候起来自然不至于犯恶心，毫无疑问是青楼歌妓们最喜欢的那类人。更何况他的身份，当今丞相沐白珏的长子。如今韩国两权分立，他的身份说起来和皇子萧玄裳并无二致。

依红偎翠的文弱公子终于止住了啼哭，在歌妓们的搀扶之下才直起了身子。韩国在郑国的进攻之下节节败退，他和众多文人墨客一般，终日沉浸在国土沦陷的悲痛之中。

所幸文殊菩萨果真天生慧眼，一开始各国君主都以为他和五台山的人只是徒具勇力的武夫，并没有把他给的情报太当回事。然而烽烟四起，无数战争的结局证明了他手眼通天，各国君主均对他奉若神明。

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有文殊菩萨相助，也不会天降千万雄兵，各国均采取着以伤换伤的打法，韩国也不例外，明知守不住城，那便全力攻打郑国兵力薄弱的城池。韩国丢了不少城池，郑国同样也没讨到太多的好处，就算多赚了几座城，算上战争损耗，获益基本归零。

“前言不搭后语！”一句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又说这儿风景好，又说想要歌舞停下来，这人不会是脑瘫吧？”

谁也没料到，李衍在得到截天道相助之后，竟然胆大包天直接横穿韩国前往郑国。一方面是因为横穿韩国距离最近，另一方面是因为许久未曾和凌寒宇碰头了。先前说话的，正是随李衍一道出山的云无影。

李衍第一次去截天道，本意便是为十殿阎罗尽量拉拢一些势力，并没有希图从截天道那立马得到太多援助，所以这次也只带了云无影和他的三个儿子出山。况且和苏灵儿在葬骨湖捡了这么大的造化，早已是超过预期了。

“咳咳咳！”苏灵儿笑得没忍住，怕失了礼数，赶忙侧过头去，依然一口茶喷在了李衍身上。

李衍不以为意，笑着取出手帕为苏灵儿擦了擦嘴，摇头望着云无影道：“人家的意思是说这里风景虽好，但边塞沦陷战火纷飞，人们却依然沉迷寻欢作乐，心中很是难受。”

这诗倒确实是好诗，不过解释得太过直白就失了其中的意味。云无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继续发问：“那他倒是去上沙场打仗啊，在这儿磨嘴皮子有什么用？难道他在这里就不是寻欢作乐？”

“哈哈哈哈！”李衍被云无影逗乐了，点点头道，“所以说啊，男人最爱干的两件事，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尤其是后面这件事，往往发生在狎妓之后刚刚提上裤子的瞬间。”

“当真是无耻之极。”云无影咬了咬牙不屑道。

任谁被这般侮辱都会有几分火气，何况这个公子他爹还是韩国丞相沐白珏。那几个自命清倌儿的歌妓也恼怒地望向正在说话的二人——清风楼名义上是清窑子，虽然有那档子事，但绝不会有来客点破，更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议论。

公子偏过头去正待发作，便看见了那一身红衣的女子，脸上表情迅速变化，抱拳道：“在下沐白霜，本已立志投身沙场，奈何天生羸弱，壮志难酬啊。”

他来这里的目的当然不是宣泄忧国之情，而是做个样子罢了。到时候中意的清倌儿一唱和，这本该是明码标价的皮肉生意不就成了才子佳人情投意合的美谈了吗？

苏灵儿笑盈盈地迎上他的目光道：“无意冒犯，还望海涵。”

“哪里哪里！不知这是……”沐白霜目光挪到李衍等人的方向，显然是在探问底细。

“无名小辈而已，只想着带朋友几个泄泄火，哪料人生地不熟撞进了清窑子。不知哪处的姑娘能在床头陪我说说体己话儿，我也好换个地方，还望兄台不吝赐教。”清风楼是郭东明安排的，哪料撞上了沐白霜这条大鱼。李衍不动声色，装作色中饿鬼问道。

“兄台坐拥如此绝色，这话可就说笑了。告辞。”沐白霜抱拳退去。他说这话，若是二人都不否定的话，那便是默认了关系。混迹风月场多年，这已经成了沐白霜的本能。

他并不喜欢强取豪夺，而是喜欢看着美人倾心于自己的样子。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那些倾心于自己的美人里，有许多只是为了钱财。

李衍轻轻举杯遥敬，毫无气质地将茶饮尽。苏灵儿笑着捻去他嘴角挂着的茶叶，不再去理会沐白霜。

沐白霜见状，将情绪牢牢藏在心底缓缓离去。他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虽然见到了苏灵儿，但他还是想先吃掉那个被自己视作囊中之物的头牌清倌儿。

“老应啊，我觉着吧，这清窑子挺好的，风景也好，茶也不错，对吧？”云无影还以为李衍真要带自己父子四人去逛荤窑子，连忙拒绝道。

好不容易摆脱了交公粮的苦差，他这番出来可不是买罪受的，还不得给那啥舒舒服服放个长假？云镇江、云镇海、云镇河三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朝着自己亲爹露出了个同病相怜的表情。谁能想到这些坐拥强大血脉、风光无限的妖兽们，一个个都有这等难言之隐呢。

“我地方选得还不错吧？没有那些莺莺燕燕的，晚上喝酒也喝得痛快。”

郭东明虽不认识云无影三人，但听到赞赏声也是极其开心，和应天途、凌寒宇并肩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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