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热血当空洒下，颜色和人类并无二致，但对于本体是九灵蛇的九无来说，那只手代表着他的一条性命和一成多的修为。九无一声嘶啸，抓住断手冲上天际，双目赤红望着这只还在抽搐的温热手臂，嘶鸣声中满是愤怒之意。

　　李衍左胸之上一大块空洞，换做常人受此伤势绝难活命。但空洞之中不见跳动的心脏，体内网状的根络在九无一击之下依然没有断裂的迹象。虽说这伤不致命，但李衍状态同样极差，脸上毫无血色，身形摇摇欲坠。

　　李衍自知实力不如九无，生死决斗早晚会命丧当场，所以一直没有在九无面前动用神泣，还假装左臂无法发力，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然而神泣一剑斩下九无的手臂后，九无的速度依然是超出了李衍预料，以极快的身法避过了李衍变招过后紧接着穿刺向他胸膛的一剑。

　　硬实力差距过大，李衍也看不懂大衍玄策后边的话，虽说早已学会了掌控神魄力量，却迟迟不得晋入大衍玉花境的要领。这一剑没能刺中九无的胸膛，九无再怎么大意也不会给众人留下任何机会了。

　　九无牙关紧咬，断臂在手中慢慢化作飞灰，手臂中残存的精血凝聚成一滴，九无一张嘴便将精血吞入，气息也恢复了不少。

　　“你们全都要死，域主来了都保不下你们，我说的！”九无断臂处虚幻出一条玄气手臂，紧握一条玄玉色长鞭，表情几近癫狂。

　　“轰！”

　　在玄玉色长鞭出现的一瞬，李衍一直压抑着的杀气陡然肆溢开来，下方的密林木叶凋零，天地间阴风嘶号。李衍死死注视着九无玄气手臂握住的玄玉色长鞭，浑身不断颤抖，面目狰狞地自芥子中摸出了一块玄玉色元婴碎片。

　　这是当年无天狱一战中，马卫邦碎裂的元婴碎片中的一块，而那根玄玉色长鞭之上的气息，和这块元婴碎片同源。李衍忽然感觉鼻子一酸，终于知道了师父芥子中那滴八阶圣兽九灵蛇的精血从何而来。

　　信上说的话，当然只是骗人的。或许是马卫邦以经脉健全的左臂为代价，与九无交换了一滴假以时日就可以恢复的寻常精血。而马卫邦仅存的三根完好经脉，被编织成了九无手中的这条玄玉色长鞭。

　　“你们先走！我要杀了他！碎尸万断，挫骨扬灰！”李衍的声音颤抖中带着阴冷，让同一阵营的众人都感到深入骨髓的冰寒。

　　“走！”苏灵儿怕耽误了李衍的事情，强压住心头的关切，示意无尘道长、罗灿二人离开。

　　“我说了，你们全都要死！”九无手中长鞭一挥，玄气如同盘曲绵延的诡异刀刃一般指向苏灵儿等人的方向，怒意彻底让他失去了怜香惜玉的想法，只想让在场所有人付出足够的代价。

　　“是生是死，十殿阎罗说了才算！”李衍浑身皮肤皴裂，眸子中闪烁着野兽的光芒。

　　李衍的气势暴涨，左手忽然生出了坚韧狭长的指甲，左臂皮肤碎裂，不断有漆黑的鳞片自皮肤下方长出。李衍左手牢牢抓住玄玉色长鞭，右手连同镇鬼也早已变作一张巨爪，右爪挥舞间，斩伐之力狂涌，轻易划断了九无的玄气手臂。

　　李衍出手拦住了九无，将玄玉色长鞭拽回，和元婴碎片一道收入芥子，解下玄晶棺，尽数抛向苏灵儿，勉力稳住心神咬牙道：“带他们去找江南！快！”

　　李衍的面容已经不再像人，龙角自脑袋两侧生长而出，张嘴间露出了上下两排锋利的龙牙。其实自从青松山一战后，他彻底吸收了妙妙的本源精血，再用镇鬼重铸了肉身，除了神魄或者说思想之外，他早已和人类再无关系。

　　这里逃往郑国距离太远，而且十殿阎罗的身份并不适合暴露，往南荒森林逃遁是最好的选择。

　　苏灵儿含泪接过李衍抛来的数枚芥子，将玄晶棺背上，她明白这个玄晶棺意味着什么，对着李衍郑重点了点头，留恋地望了一眼似兽非人的李衍，带着众人头也不回地往南荒森林的方向逃去。

　　血脉上下级之间的压制力展露无余，前一秒还暴怒无比的九无浑身瑟瑟发抖，在初秋的天气里如坠冰窟。眼前之人气势还在节节攀升，虽说实力依然远不及开明老祖，但那股血脉的威压竟然是比开明老祖还强上许多。

　　九无第一时间心底的想法就是逃跑，虽说李衍如今展露的气势还不及玉花境后期，但这气势涨起来没个止境，谁知道他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九无哪里还顾得上报断臂之仇，更不敢去拦苏灵儿等人，一声怪吼，显露出九灵蛇的本体，只剩下八个头颅，头也不回地朝着昆仑底渊逃窜。他知道这边的动静必然已经惊动了开明老祖，开明老祖若愿意出山的话，自己这条命多半就保住了。

　　“站住！”李衍喉咙中传来低沉的吼声，身形不断膨胀，虽说比起九灵蛇庞大的身形依然渺小，但这震天怒吼让九天之云都为之一颤。

　　李衍右爪一挥，锋锐的爪尖穿透了九无的蛇尾，将其钉在地面上。九无吃痛，庞大的蛇躯不断抽搐，尾巴狠狠一扫，竟然是宁愿被利爪撕成两半也要逃离此处。

　　“我让你站住！滚回来!”李衍再度狂吼。

　　李衍此时的面容大体上和八岁那年妙妙第一次露面的样子相仿，龙嘴一张，无尽的吸纳之力自龙牙处传来。九无拼了命逃窜，却因为这股吸纳之力始终无法逃离李衍的锁定。

　　九无最中间的那个蛇头向后望去，那道龙首兽爪的身影紧随其后，裂成两半的蛇尾不断有鲜血滴落，自己周身的玄气也因此不断在流逝消散。

　　“吼！”

　　血腥味激起了九无的野性，他克服住来自血脉的恐惧感，止住身形，七个蛇头狠狠咬住李衍的身躯不住撕咬。九无打定主意，要在李衍气势强过自己之前将其斩杀。

　　“呜！”

　　李衍同样还以兽吼，身躯被九无细长的蛇牙狠狠扎透，蛇头每晃动一次，李衍被蛇牙扎透的伤口就裂开一分。李衍两腿也化作兽爪，四只兽爪疯狂挠向蛇头。蛇头很快便被划得蛇鳞纷飞，硕大的头骨上布满裂纹。

　　“你到底是谁!”

　　九无吃痛，终于放开了李衍。再撕扯下去，自己的头一定会比李衍的身躯先碎裂开来。这并非是九无力量不如李衍，而是他的身体强度着实不及。九无半躲半拦李衍的攻势，言语间再也没了先前的嚣张。

　　“那条长鞭！哪来的？”李衍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悲切之意，身上十多个血洞尚在淌血，却依然不管不顾地向九无挥舞着爪牙。

　　“你他妈不是已经拿去了吗”九无想到李衍跟自己玩命就因为那条长鞭，不由为之气结。

　　“我他妈问你哪来的？”李衍一爪挥下，九无蛇头上再添一道深深的伤痕。

　　“嘶！有话好好说！”九无疼得蛇脸一阵抽搐，连忙解释道，“当初有个元婴期后期的老头，非要我一滴精血。我看他态度还算好，感觉他有点古怪，不想和他拼命，就同意他用一条手臂换我一滴精血。”

　　“你想要那鞭子你拿去就是，咱们都是妖兽，何必以死相搏？”九无浑身疼痛，又是恼怒又是恐惧，力图安抚下陷入疯狂的李衍。

　　“拿去就是？那是我师父!”李衍不顾身上的伤势，左爪全力一挥，本就快要断裂的左肩在这一挥之下血肉外翻，露出体内丑陋盘曲的根络。

　　这一挥之下，九无一个蛇头直接被划成两半，白色的脑髓掉了一地。九无继续解释道：“那是他和我换的！我又没逼他！”

　　“我他妈管你逼没逼他！”李衍左爪彻底失去了知觉，右爪牢牢抓住一个蛇头，大口一张，狠狠向着九无的眼眶咬去。

　　“给我死！”九无自知有理讲不通，蛇躯牢牢勒住李衍的身躯，剩下的头颅玩命撕咬李衍。

　　李衍咬碎九无的眼珠，浓稠的血腥味自口腔中蔓延开来，神智渐渐丧失，无边杀意涌上心头，在这最后一刻化作了一头绝世凶兽。

　　李衍和九无互相撕扯着对方的身躯，李衍越战越勇，气势节节攀升，终于盖过了九无。李衍挣开九无的蛇躯，此时九无剩下的头颅尽皆负伤，李衍狠狠舔了一下兽爪上雪白的脑髓，将九无踩在脚下，对着正中间的蛇头不断狂吼。

　　九无匍匐在地只剩哀鸣，这一战并不是他实力不济，而是对拼之下，他的肉体实在扛不住李衍的撕咬。

　　李衍仿佛只剩下野兽觅食的本能，大嘴一张，九无正中间的蛇头被咬碎，无数血沫和骨渣自李衍嘴角溢出，模样无比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