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大刀的协助下，郑靖良有条不紊地完成了清点任务。两千残军成不了气候，陆博城那边接到消息发兵反攻至少也要三日，所以郑靖良大可不必忧心。

　　李衍害怕徐若弗担心或者多想，事先将计划告知于她。但她依然满脸不喜，一言不发。艾青也是无奈，陪着徐若弗回到了住处。

　　郭东明击杀二人，依然意犹未尽，和秦晴月、应天途一道围着篝火烤起了肉。对于这三个钢铁直男来说，女人只会影响他们拔剑的速度。军令禁酒，他们三人也不想拂了李衍面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李衍在离开不久后便陷入了沉睡。苏灵儿带着他寻了一家还算大气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安顿好李衍，苏灵儿温柔的目光中一阵满足――李衍在她面前表露出这个姿态，显然是全心全意相信了她。

　　玄晶棺被她取下置于床边，然后她将李衍身子放平，贴心盖上了被子。这也是李衍这几年来，仅有一次睡在床上。苏灵儿确定李衍无恙后，疲惫地缓了口气，关上浴室的门，沐浴更衣。

　　这一夜，李衍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世间所有的生灵都死于黑石古剑之下，无数的冤魂向他索命，像漆黑的浪潮一般将他淹没。而他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肉体和灵魂被吞噬殆尽。

　　李衍惊醒过来，满脸都是冷汗。他伸手一摸后背，然后转头看见床边的玄晶棺，这才放下心来，使劲揉了揉脸，不住喘气。神魄力量虚耗过后，大脑里是撕裂一般的疼痛。

　　苏灵儿早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红衣，正在给睡梦中表情不断变换的李衍擦汗。她缓缓收起了手帕，问道：“做噩梦了？”

　　李衍仍然感觉寒冷彻骨，屈膝坐于床上，双手牢牢环抱自己，并没有遮掩，点头道：“嗯……好累。”

　　苏灵儿见状，取出了另一件干净的红衣披在李衍身上，坐在他身旁苦笑道：“连你也会累啊。”

　　“很累，但却没有停下来的机会。”李衍将头垂下，靠在膝盖上，低语道，“喝酒吗？”

　　一个人真正崛起，和他是否戒酒无关，只在于他有没有拼尽全力奔走于自己选择的道路。戒酒是个可有可无的形式，李衍只是想求得片刻喘息，在醒来之后，他依然会为了追求的东西全力奔波。

　　苏灵儿平稳地接过李衍递来的酒壶，就这样静静和他对饮，谁也没开口打破这个难得的静谧。疲惫感涌上心头，李衍很快就醉倒了，醉里他做完了上一个梦。

　　他梦见妙妙醒了过来，不问是非对错，毫不犹豫地站在了自己身边。她驱散了索命的冤魂，同自己一道站在芸芸众生的对面。

　　李衍的表情不再惶恐，而是带着一股无所畏惧的笑意，嘴里一直念着她的名字。苏灵儿继续一个人喝着酒，听见李衍喊着别人的名字，眼角泛起了泪光。

　　苏灵儿并不嫉妒，也不怨恨。她的眼泪里三分是懊恼，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更早遇见李衍，余下的七分则是感动，为李衍内心深处那炽热坚定的感情而感动。

　　这一次李衍又再睡了一天一夜。等他醒来的时候，苏灵儿早已停止流泪，脸上是两道干枯的泪痕。

　　李衍清晰地记得做过的梦，伸手摸了摸嘴唇，一阵不安和愧疚闪过心头，呢喃道：“灵儿姐……你？”

　　苏灵儿望了望天花板，扭过头来，决定拔除二人之间的这根尖刺，深吸了口气，问道：“你在梦里一直喊着‘妙妙’，想必你这些年来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她吧？”

　　她说这些话，并不是想让李衍感到愧疚，一辈子陷入囚笼中无法逃脱。她的目的恰恰相反。

　　李衍一直想找个机会向苏灵儿和徐若弗坦白这一切，他害怕他与两人之间暧昧的关系，导致一些无法挽回的悲剧发生。难道弥补一出悲剧，一定要以引发更多悲剧为代价吗？何况这些悲剧的主角，同样是自己视若珍宝的朋友。

　　李衍自知醉后失言，余光瞟了瞟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喃喃道：“我真的不想滥杀无辜，但因为她，我没有办法。我更不想伤害你们，你能理解我吗？”

　　苏灵儿点了点头道：“当然。如果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想杀你，我一样会不问是非对错帮你一起杀尽天下人。”

　　李衍身子猛地一颤，回忆起了梦境。苏灵儿的脸，渐渐和梦境中的妙妙重合，一口热血涌上胸口，竟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灵儿心思玲珑，其实早就猜了个大概，瞧着玄晶棺说道：“这里面，是很重要的东西吧？妙妙？”

　　“对不起……灵儿姐……有些话我本早该对你说起。”李衍恢复了些许，苦涩道，“这是我的妻子。想要救活她，就一定要杀人。还有，我……”

　　“没事的。”苏灵儿打断了李衍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留着给若弗说吧。如果没遇到你，我一样不会看上别的臭男人。”

　　李衍无言，苏灵儿突然换上了一脸郑重而虔诚的表情，轻轻将头靠在李衍肩头，问道：“我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不要骗我。如果没有她，你会喜欢我吗？”

　　李衍思索许久，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低语道：“会！一定会！但是没有如果……”

　　苏灵儿听到李衍的答案，脸上是豁达而满足的笑容，坐正身子洒脱道：“好！从今以后，我永远都是你姐姐！”

　　李衍已是许久没有在人前流下眼泪。苦涩的口感传来，他狠狠吸了口气，倔强道：“你如果有一天看上谁就嫁了吧，不用管我。”

　　苏灵儿皱起眉头，推了李衍一把道：“才利用完姐姐，就着急催姐姐嫁人了？有你这样的吗？”

　　李衍又哭又笑，知道苏灵儿并不是真的生气，挥手擦干净眼泪，表情有点滑稽。

　　苏灵儿本是在和李衍开玩笑，却反被李衍的表情逗笑了，柔声道：“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姐姐我可没有趁人之危。”

　　李衍洗完澡换好衣服，随苏灵儿离开客栈，才知道这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了。大雪将空气中的灰尘尽数掩埋，寒意让空气更显清新。解开心结后，李衍和苏灵儿大方地拉起了手，皆是欣然接受了姐弟关系。

　　李衍恢复了八成，决定直接回军。然而他刚一迈步，便被苏灵儿拉住，没好气地说道：“就这么回去，你的若弗妹妹还不把我俩活剐了？走！去给她带份早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