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山脉一头头犹如死去的巨龙,蛰伏在平地之上,处处散发着狰狞,远处,有着无数的咆哮兽吼响彻山脚,即便是远在外部的辰鸣与德莱克斯都清晰可闻,而那最高的山峰上,隐隐有着红色的光芒,如同幽夜中的星辰,闪烁着,仿佛是在镇压着什么。
“那里,就是产出镇魔石的地方。”
微微眯着双眼,辰鸣独臂之上,紧紧撰着黑爪手套,尖锐的锋芒散发着点点寒光,“地精族的老者曾说过,在墨菲斯山脉的最高峰上,长着一棵大树,树上结的果实,就是我们要找的镇魔石,但迄今为止,所有踏入山脉的人,都没有活着走出来过。”
“我们,将是第一个走出来的人!”
舔了舔嘴角那狰狞的伤口,德莱克斯的眼中有凶光闪烁,长时间的厮杀,雪蕾最终的命运,将这只原本尚且算是温顺的魔龙,变得面目可憎,凶悍的气息,比生活在这里的许多可怕巨兽还要来的让人心寒。
同样改变的,还有那已经有些面目全非的辰鸣,他的双眼再无半点人性,扭曲的面容宛如修罗,被血液染黑的衣袍上,散发着浓郁的血腥。
在这个只有绝人之路的世界里,他们开始逐渐适应,并且更加凶恶残暴。
“走吧。”
踏了踏魔龙的鳞片,辰鸣微笑地说道,“现在就是完成你的诉求的时候!”
“吼!”
凄厉的嘶吼从魔龙的口中传出,他挥动着身后仅有一只的残破骨翼,迈开腿朝着山峰奔去。
然而还未跑出几步,原本被错认为是巨石的东西,却突然动了动,一只黑色的巨蟒扬起头颅,对着他们喷吐着猩红的蛇信,黄澄澄的竖瞳如同盯着猎物般盯着他们。
“吼!”
巨蟒还没有动,魔龙的身躯就已经横冲直撞地扑了过去,锋锐的龙爪狠狠地抓向了它的双瞳。
“嘶!”
巨蟒嘶啸,张开巨大蛇口,露出了两颗紫色的獠牙朝魔龙的脖子咬去。
“个子小,就是有个子小的好处!”
龙背上,传来了辰鸣嘲讽的轻笑,“这里的生命虽然强大,但终归都只是野兽!”
他纵身一跃,落在了巨蟒张开的口中,而后手中的绳索抛上,直直的插在了蟒蛇的上颚,在其即将合上的瞬间,拉着另一端回到了龙头上。
“德莱克斯,撤!”
少年怒喊一声,魔龙身躯快速后撤,连带着绳索也直接绷紧,那带着倒钩的黑爪瞬间嵌入巨蟒上颚,在猛烈的力量之下,被豁开了一道大口,大量的鲜血从蟒蛇口中溢出。
巨蟒暴怒咆哮,却被魔龙抬起后脚直接踏在了地面上。
“嘭!”
小山般的头颅爆开,颅内脑髓混杂着鲜血流出,仅仅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宛若泰坦的巨大蟒蛇,就失去了生命,而夺去它生命的两人,却没有丝毫怜惜的停留,直奔更深处而去。
一座座山峰,一头头巨兽,甚至是巨兽兽群,都在这悍不畏死的冲击下,无法抵挡这狡诈的一人一龙。
当然,事情也并非都那么顺利,在黎明之后,黄昏之前,他们的脚步,终于迎来了第一次的阻截。
这是一头怎样的巨兽,即便盘踞着身躯,依旧有着数百米的身高,跟它比起来,七十米的魔龙,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蝼蚁。
“嘭!”
那无数的触手,任由魔龙奔向哪里,都无法将其避开,在接近时,更是犹如攻城锤一样,狠狠地打在巨龙的身上,让这头本就遍体鳞伤的魔龙,更是伤上加伤。
“德莱克斯,撤!”
辰鸣长啸一声,直接翻身跳下龙背,朝着远方的山峰撤去,状若猿猴,而魔龙则是硬生生地咬断一根触手后,迅捷地追上辰鸣。
暗夜之后,辰鸣蹲在魔龙为他开辟的洞穴中休憩,温暖的火焰让他极为舒适。
“辰鸣,明天如果再遇到那样的家伙,我出面阻拦,你趁机往更远的地方跑。”
山洞外,魔龙的瞳孔将洞口堵住,辰鸣无奈地摇头道,“即便是躲过了那个大家伙,没有你我也无法到达那个地方,说什么阻拦,别傻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说道,“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蛰伏在这里的巨兽们,而是那无处不在的毒素。”
在魔龙那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解开了衣扣,将缠在肚子上的绷带松开,露出了下方已经溃烂的伤口,“我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
映入德莱克斯眼帘的,是一个已经腐烂了许久的伤口,黑色的粘液从上面滴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恶臭,很明显,这种粘液与远处那无处不在的泥沼上的粘液是同一种物质。
“怎么可能?!”
魔龙的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因为辰鸣的表现太过平淡了,平淡到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而且他的其他伤口,也并没有像这样。
辰鸣微微一笑,道,“为了不让你有过多的担心,每当我其他地方的伤口有黑液出现,就会被我悄悄削去,你能发现才奇怪呢。”
魔龙神色恍惚,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辰鸣身上的那些伤势,非但没有愈合的现象,反而更深了,原本他也想问,但他不确定辰鸣会不会如实地告诉他。
又将绷带缠绕回去,辰鸣说道,“其他部位还好,但是肚子和胸口,这些接近器官的地方我是不敢轻易削去,德莱克斯,我们现在的战斗力只剩下你了,如果连你都牺牲掉了,那我又凭借什么,去拿到镇魔石?”
德莱克斯沉默了,他不敢,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辰鸣的问题,后者说的没错,虽然一直以来,都是他冲在前面,但实际上,如果没有辰鸣竭尽所能的帮助,他根本无法到达这么远的地方,很有可能在半路的某一次危险中,就一个不慎死在了那里,这如同噩梦的地方,根本不是任何生命可以长留下来的绝境。
而今辰鸣却告诉他,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他又该怎么去回答?
“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接下来的路,我带着你走。”
叹息一声,德莱克斯离开了洞口,在这凶机四伏的地方,他根本无法发泄自己的情绪,只能苦苦守在洞口附近,静待着黎明的到来。
或许是也同样感受到了他们的强弩之末,这一夜显得格外的安静,仿佛是深渊给他们放了一个短短的假期一般,让他们得以喘息。
然而即便是假期,也不是非常漫长的,黎明的曙光中,德莱克斯睁开了双眸,来到了洞穴面前。
“我们绕道吧。”
辰鸣早已醒来,他的脸色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无法再坚持多久,“那个大家伙,即便是魔王,在没有魔力的情况下,都有可能陨落在它手中,更别说我们了。”
“好。”
魔龙没有拒绝,昨夜是他首当其冲地感受到了那只触手怪物的棘手,那宛若钢铁般坚硬的防御,巨大如山的躯体,将它打造成了一座活着的堡垒,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匹敌的存在,若不是因为那怪物好像并不在乎自己这样的蝼蚁,只是将他们阻拦下来,恐怕德莱克斯在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就会被撕成碎片。
虽然绕道需要多耗费至少一天的时间,但比起与巨峰怪物肉搏,这无疑是好上了无数倍。
即便如此,他们这一路也过得时分艰辛,好在辰鸣虽然身体无法活动,但他的眼力和反应速度却仍旧存在,在他的帮助下,德莱克斯几次摆脱了生死之间的徘徊,虽然仍旧付出了一只前爪的代价。
几经周折,他们停在了墨菲斯山脉的腹地,那座犹如利剑一般直插云霄的最高峰。
“还有力气爬上去吗?”
望着那几乎没有上山之路的山峰,辰鸣煞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力的苦笑,“没想到最后拦截我们的不是那遍地都是的巨兽,反而是这看似简单,实则难攀的区区山路,现在,我倒是希望我能拥有魔力了。”
“不巧的是,我也是这样想的。”
德莱克斯那仿佛即将合上的眼中,有着浓浓的疲惫闪烁,他趴在了地面上,低低地说道,“先让我休息会儿吧……”
“好。”
辰鸣也躺在了那里,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我也睡会儿……”
……
仿佛是给予他们到达最后一站的奖励,又好像是来自暴风雨的前夕,这一刻,这个充满了恶心的,暴戾的,凶残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没有巨兽的袭击,没有怪物的侵蚀,一切都回归了平静。
过了不知多久,德莱克斯从梦中醒来,睁开了疲惫的眼睛,轻轻呼唤道,“辰鸣,我们该走了。”
然而回应魔龙的,却是死一般的沉静,“辰鸣?”
他再次呼唤了几声,少年仍旧没有醒来,“现在可不是睡懒觉的时候!”
他开始慌了,回头看去,不知何时,辰鸣的气息早已断绝,满布全身的伤口开始流淌着腥臭的黑色粘液。
“辰鸣!”
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宛若死去的少年,那只剩下一只的眼瞳中泛起了无尽的恐慌。
“不,你不能死!”
用尽了全身力气,他站了起来,也不管辰鸣身上的肮脏液体,伸出爪子将少年提起,然后轻轻地含在了嘴里。
他开始慢慢的靠近了山峰,仅剩下一只的利爪死死地扣在了巨石之上,后爪发力一跃而上。
然而这一切仿佛都是徒劳,本就筋疲力尽的魔龙已经失去了支撑他巨大身体的力气,无法牢牢抓住更高处的隆起,直接滚落山峰。
一切的一切,都将他往绝望上逼迫,一滴滴滚烫的泪水,从他仅剩一只的眼中落下,他祈祷着奇迹的发生。
“绝望的君主,您的后继者如今陷入了死境,您的信徒德莱克斯恳求您,请您降临深渊,至少,能够将他救赎啊……”
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有冰冷彻骨的寒风,以及那遍布全身的疼痛,他的胸口,在落下时被那尖锐的巨石直接贯穿。
猩红的鲜血顺着石壁流到地面,一切好像都在这一刻结束了,可奇迹,却仿佛刚刚开始。
在德莱克斯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他微张的龙口中,有着一缕宛若鲜血的红色光芒闪烁,将他裂开的嘴角张得更大了些。
魔龙的口中,一本古老的书籍飞掠出来,其身后,还有着一位生机断绝的少年,他的周身,都被一股奇异的红色火焰笼罩。
更加奇特的是,与此同时的德莱克斯,也被一种神秘的力量轻轻托着,巨大的龙躯从巨石上被慢慢地剥离,平平地躺在了辰鸣的身边。
书籍打开了最后一页,那上面,突然出现了一排排繁琐晦涩的文字,一道灿金色的魔法阵,凭空出现在了这个本该没有魔力的世界。
魔法阵的出现,给这个灰黑的世界带来了一抹璀璨的光明,宛如即将落下的夕阳,又像是清晨的温暖阳光。
一位赤发的小女孩,出现在了魔法阵的上空,宛若血色的残阳,那泛着星辰光芒的血腥双瞳,在轻轻跳动的睫毛下缓缓睁开。
“两年的时间,终于到了……”
女孩似乎很开心,魔法阵消失的那一刻,她落在了地面上,看向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辰鸣,微微掀起的嘴角有着一丝愉悦,“你这家伙,口口声声说想念我,可我出现了,你却睡着了。”
她缓缓地走着,哥特式的裙摆像一朵红色的彼岸花绽放着,停在了少年的身边。
“那些人的试验场,可不是你们能够来的地方。”
抚摸着他满是伤痕的脸颊,“我借助魔导书的力量,将你们转移到了最安全的一角,可即便如此,你们依旧没能活着离开。”
柔软的小手像是生命女神的恩赐,一瞬间抹去了少年身上所有的伤痕,就连那枯败了许久的手臂,也如同枝丫一般充盈了起来,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虽然是出于好意,但这样的试炼,安迷修叔叔,这笔账,我会好好找你算算的。”
像是抱怨,女孩的小脸上布满了无奈,“遗憾的是,我无法替你将最终的试炼完成,只能让你恢复到最初的模样,还有就是……”
她轻轻抬头,小手挥动的瞬间,恐怖的红色火焰将那直插云霄的高峰直接点燃了。
“吼!吼!吼!”
无数的怪异巨兽从高峰中探出头来,痛苦的咆哮响彻了整片区域,在那诡异的火焰炙烤之下,巨兽的身体化为了灰烬,洋洋洒洒的随着微风飘散。
做完这些,女孩拍了拍小手,一脸轻松写意,“作为失败品的你们,本来就没有资格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剥夺你们生存的权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紧接着,她又将目光投向了那巨大的魔龙,“这最后的试炼,是因你而起,他会受这么重的伤,也是因为你,我本不该救你,但你的忠诚与友情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救赎,我不想让他痛苦。”
说话之间,魔龙的身体也如辰鸣刚才那样,狰狞的伤口快速地愈合着,就连胸口那贯穿了心脏的致命伤,也在这一瞬间平复。
“就用你的余生,报答他对你的恩赐吧。”
女孩的身影缓缓消散,她最后的目光,是放在了少年的身上,“前方的路我已经为你们打开,我最重要的人啊,在你真正完成所有试炼之后,就是我们见面的那一天,可千万……”
“不要让我等待太久……”
一缕轻微的风,将她的身影吹散,《黄昏的魔导书》合上了书页,轻轻地落在了辰鸣的身旁,仿佛从来没有翻动过。
……
一切的奇迹结束之后,闭上了许久的双眼缓缓睁开,辰鸣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发生了什么事?”
在他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只听到了那来自德莱克斯的呼喊,之后,他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可是等他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除了仍旧感受不到魔力,一切痛苦都消失了。
“是因为你么?”
他的眼角突然瞥见了那本古老书籍,恍惚间有些明白了什么,“即便身在我不知道的遥远地方,你依旧默默地守护着我啊……”
他微笑地站起身来,走到了还未苏醒的德莱克斯身边,狠狠地一脚踹在了后者的鼻子上,“懒龙,起来啦!”
“嗯……”
魔龙睁开了双眼,同样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但当看到辰鸣那戏谑的脸颊时,先是一愣,而后惊喜地道,“辰鸣?!你还活着?!”
“废话!”
辰鸣挑眉笑骂一句,“你很希望我死吗?”
“当然不是!”
德莱克斯连忙摇头,起身茫然问道,“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的身体为什么恢复了?”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辰鸣摇了摇头,随后笑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该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