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上,昏黄的烛火摇曳,映照出了木桌之前围坐的一家三口。
姜父取出了尘封多年的老酒,为明日清晨的离别践行。
姜尚与姜安一人一杯酒水下肚后,姜安又给父亲满上,又是一杯。
你一杯,我一杯,一杯又一杯,两人皆是沉默不言。
姜安知晓自家老父亲的顽固,自是不会做无畏的劝解。
姜母望着沉默不语的父子二人,想到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心中悲恸难言,不禁再次掩面而泣。
姜尚脸庞红彤彤,已有几分醉意,闻声不由一皱,呵斥道,
“哭什么哭?老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十五年前能走回来,这次同样也能……咳咳~”
姜父从军多载,官至百夫长,自有一股威严,令姜母哭声一滞。
但他还没说完,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以手掩口,掌心竟是一片黑血。
又是一阵妇人的哭泣。
姜安知晓,这是当年戍守边疆,经历连天大战,留下的累累暗伤,战场九死一生岂是儿戏?
姜父默然良久,不禁长长一叹,以手轻抚姜母后背,望向姜安,老眼温和,
“我走之后,好生照料你母。”
姜安轻轻点头,似心思沉重,不见悲喜,
“会的。”
夜半,姜安扶着伤心欲绝的老母,以及醉酒的老父睡下。
一柱香而已,屋内已是匀称呼吸响起。
这时,三道人影映在窗上。
土石茅草搭建的小屋外,左右一瘦一小,中间人影长身而立,正是姜安、二狗、丫蛋三人。
姜安手捧瘦竹竿,二狗怀抱铁芒箕,丫蛋紧握长青藤。
几条竹竿在地上一摆,铁芒基一铺,竹竿再一盖,长青藤穿插而过,一片简易的遮阳草棚顶就出现了。
草棚顶往窗户上一盖,一抹极致的黑笼罩了小屋,就连一缕月光都难以侵入。
三人收工,丫蛋拍着小手,颇为得意,嘻嘻一笑,
“伯父伯母准能一觉睡到中午哩!”
二狗却心情沉重,转首望向姜安,
“安哥,你真的决定去?那可是黄河战场啊,十五年前便已伏尸百万!”
姜安却是一笑,“既然死了百万人,那想来北方的蛮人,西方的夏国也都伤筋动骨了,难启大战,或许我只是去欣赏一番边疆的大好河山而已。
二狗,你该羡慕我才是。”
二狗低头沉默,气氛沉闷,丫蛋也收了笑声。
片刻后便听姜安之言,
“二狗,我床底下的小箱子里,有我多年打猎的积蓄,共九十八两七钱有六十五个铜板,我父母就拜托你了。”
“相公好多银子呀~”
丫蛋兴奋地脸蛋红扑扑,直搓小手,她别说见,从小到大都没听过五两银子。
二狗一怔,但面对如此大额金钱,却是旋即连连摇头,“安哥的积蓄二狗不能动,还是留给伯父伯母亲用吧。”
“他们啊”
姜安摇头,神色恍惚,自己父母有着农村人最倔强又最朴实的情感,
“舍不得用的。”
“安哥请放心,二老就交给我了!”
二狗沉吟片刻,重重点头,然后沉默须臾后又低声道,
“安哥,明日清晨,我送你。”
丫蛋还在兴奋中,也连忙道,
“相公,奴家也送你~”
神色平淡的姜安不禁眉头一挑,摸着丫蛋的脑瓜子,
“我走之后,你找个人嫁了吧。”
丫蛋摇头,“我不!”
……
翌日清晨,太阳尚未升起,村口已然聚集了不少人,还有更多人汇聚而去。
姜安身披披甲,手持长矛,背着长弓,肩上还挂了两袋箭壶,一簇簇箭羽冒出。
身旁二狗相随,却是不见了丫蛋。
“张屠夫!”
“到!”
“赵大苟!”
“到!”
一个个武装起来的村民听到自己的名字,走到了中年文官身后,列队站立。
“姜尚!”
“到!”
清亮的声音响起,村民们不由转头望去,脸色一怔。
中年文官见此,目光疑惑,沉思片刻,才倏地一凝眉,
“你是姜尚?”
虽是疑惑,却是肯定,这青年人不是。
姜安不禁皱眉,此人记性甚好,开口道,
“我爹重病,去不了了,如今我叫姜尚。”
众人哗然,纷纷议论了起来,有人感叹此子忠孝,也有人惋惜不已。
“你以为这鬼话本官会信?”
中年文官却是冷笑一声,
“哼!军令如山!实话告诉你,别说病了,只要一口气在,都得服从军令!就算死,也要死在出征的路上!”
此言一出,众村民炸了锅,纷纷色变,有人更是低声指责怒骂了起来,场面一片嘈杂。
姜安闻言心中一寒,这才抬头,直视着中年文官,目光冰冷,
“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中年文官目光逼视姜安,四目对视,似有一股无形的压迫逼来。
中年文官不屑解释,冷冷道,
“我只要姜尚,叫你父亲出来。”
姜安一手握住长弓,一手紧攥长矛,似要一捅而出。
两世为人,他更知亲情的可贵,此时怒火中烧,几乎咬牙切齿,
“父死子替,父债子偿,父役子亦可服,如今我名姜尚!”
场面压抑了起来,任谁人都能感受到,冲突顷刻爆发。
不远处,两道人影不知何时出现,但这里谁都没去关注。
一袭蓝色锦衣的项少羽对铁甲大汉耳语几句,片刻后铁甲大汉朝这边走来。
而场中央,谁都无法察觉的地方,中年文官眼底赞许之色一闪,忽地气势一收,摇头惋惜道,
“战场无情,他死,你可活。”
姜安微怔,思量片刻才明白此人竟然是好意,怒意顿时一消,只是微微摇头,
“若如此,毋宁死。”
中年文官叹息摆手,“入队吧。”
他忽然转身,不悦道,“你这粗汉子过来做甚?”
铁甲大汉嘿嘿一笑,“老石,真没想到你这视规矩如命的家伙,也有开窍的一天。”
中年文官冷哼道,“我的事不用你来操心。”
“你以为我要来,要是坏了少主的好事,你承担得起吗?”
连遭冷眼,铁甲大汉也是不愉,轻哼道,并在中年文官耳边耳语几句。
中年文官渐渐目露诧异之色。
姜安也是目光微动,他听力极好,两人的耳语虽极轻,但他也听到了只言片语,不由目光望去那不远处的锦衣青年。
项少羽肩扛大戟,长发于风中飞扬,军阵前傲然而立,朝姜安微微一笑。
……
日上三竿,时近正午。
羊角辫女童蹬着被子,滚下床去,才悠悠转醒。
她揉着惺忪睡眼,忽地大眼一瞪,光着脚丫子跑出去,
“糟了,又睡过头了,相公等等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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