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铭心情很不错,是真的很不错,打扫完厨房之后,便开始了烹饪,晚饭有四个人吃,起码的得来个四菜一汤,不过杨铭这几天都没吃什么好东西,准备整个五菜一汤来犒劳一下自己。
厨师长今天刚在雍州府赶来的肥鸭子还剩几只,杨铭杀了一只准备来做个烤鸭。老陆打前天就想吃糟溜鱼片,肯定得弄一个给他尝尝鲜。秋季天恒山的特产竹荪也采回来了很多。
用烤鸭的鸭架子熬一锅汤,将竹荪用鸭架汤烹熟做成的鸭汤味道鲜美至极,搭配五味香料和鲜枸杞,这锅汤被杨铭称为千金不换,因为实在是太鲜了。
南洪湖的藕做成藕夹,笋丝刨成龙须细丝跟胡萝卜丝和土豆丝炒一盘炝炒三丝。后院刚刚出嫩芽的小青菜仅仅是用清水烫熟,佐以花椒油呛香的姜蒜末就已经十分可人,最后撒一把香葱,香味扑鼻。
“小子,今天这菜可太丰盛了!”
老陆闻着香味就走进了厨房,手里拿着一坛好酒,眼睛四处张望着,见杨铭如此忙活,估计晚上有口福了,直接在后院的大柳树旁边支起了桌子,将琼浆玉液倒进了紫金酒盅里。
“师叔!你怎么在这?”
正当老陆刚饮下一杯开胃酒之后,胡月和林若正走进厨房后院,看着老陆将酒一饮而尽的样子,林若就明白小师叔为什么在这了。
这个时辰,除了来吃饭,还能干吗?
“你这丫头,我肯定是来吃饭啊,怎么?只许你们蹭我徒弟的饭么?”
“不是啊,师叔,您这个点儿了应该回去静修才对,好吃的肯定要我们这些正在长身体的年轻人笑纳啦。”
胡月拉着林若也坐在了石桌旁边,林若在坐下之前还冲着老陆行了一礼,毕竟三代弟子见到二代弟子还是要尽到礼数的,胡月可不在乎什么礼数不礼数的,毕竟下午老陆还跟她吹胡子瞪眼的。
“林若,我总觉得你的名字很耳熟,是不是?”
喝完一盅酒的老陆端详了一会林若的相貌,总觉得很眼熟,但是又说不出像谁。
“家父林霄,小师叔应该是认识的。”
“哦哦,你是林霄的姑娘啊,认识认识,我和你爹当年可熟了,哈哈哈,当初我们还一块去偷过你爷爷的钱呢,不过后来你老爹被你爷爷给收拾了一顿,那可真是……”
老陆见林若的表情不对,就识相的闭嘴了,当初他和林若他爹混在一起的时候,林若已经有个四五岁了,虽然没见过老陆,但是偷钱这档子事儿,她还是有印象的。
“什么偷钱啊,陆师叔你可得说清楚了,你要是干了坏事儿我可不能包庇你!”
“干什么坏事!小丫头别乱说!”
陆城急忙打断了胡月。
“附庸风雅之事,他能是坏事么?我们当初是为了和那花魁斗一斗文采,谁知道囊中羞涩!这才出次下策。”
林若顿时一脑门子黑线,原来小时候爷爷狠罚父亲那次是这位小师叔挑唆的。
当时自己的父亲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跟十来岁的陆城在北乾雍州府的青楼里鬼混被爷爷带着十多个家族高手抓回来怒揍三十大板,这件事之后林若的父亲就再也没有明面上和陆城来往。
“你老爹啊,是个可怜人,只怪你家老爷子管的太严了。少年风流,意气风发,那本就是轻松快意的事情嘛。”
“师叔,你一酒鬼还意气风发,我看你是酒气冲天,没皮没脸!”
被胡月这么一说,连林若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老陆一脸的囧样,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
“你你你,你这小丫头,要尊老敬老,我再怎么说也是你们的师叔,这样笑话我,你不怕我给你穿小鞋?”
“不可能,师叔你这么没皮没脸的根本干不出这事儿!”
胡月小丫头把直来直往发挥的淋漓尽致,虽然她这话要是说给别人听的话真的会得罪人,但是,陆城还真就不在乎这个,这丫头的脾气,嘿,还有点像他。
“行了行了,别老是笑话老陆了,上菜咯!”
杨铭从厨房端着两个盘子走了出来,不一会,石桌上摆上了五菜一汤。
麻油青菜,炝炒三丝,糟溜鱼片,果木烤鸭,还有一大盆的竹荪鸭架汤。
老陆又拿出了一个紫金酒盅,放在了杨铭面前,杨铭也不客气,端起酒坛来就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老陆把杯中的酒斟满。
“杨铭居然和师叔学喝酒!”
胡月撤下了烤鸭的一根大腿之后,看着杨铭正在一口口的珉酒不由说道,一旁的林若倒是看得真切,杨铭在喝酒的时候,皮肤之下又真气流转,这酒是老陆找来给他固本培元的。
“去去去,小丫头,吃你的菜!”
“师叔,听上清师傅说你很厉害,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七星阵炸弹该怎么提升啊。”
看着吃了几口糟溜鱼片心情很舒畅的老陆,胡月突然想起今天在修炼的时候遇到的问题,自己的七星阵在攻击力上很难再继续提升了,这就让她十分的不开心。
她去找上清大师问询之后,上清大师也并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只是让她有机会去问问陆城。
她下午本来是想找陆城问问杨铭的去向,顺便问问七星阵的提升,结果老陆下午心情欠佳,根本没搭理小丫头。
看现在老陆心情不错,那就问问呗。
“丫头,你用七星阵来催化真气炸弹的招式确实新鲜,但是你本身这真气的量不够啊,你这性子五行属金偏火,要多行慎重,懂得融洽变通才行。”
“七星阵本是五行法术之基,你另辟蹊径的确很有趣,但是你本身的缺陷需要克服,天乾录修行中需要融汇五行法门,你的五行法门恐怕还没……”
听到老陆的话,胡月挠了挠头。
“师叔,您不知道,我还没修到五行法门呢,三清的修行还没到位哩。”
“对了,老陆,我之前都没有系统的学过天乾录,你给我说说,我也想多知道点修行真气的法门。”
“那,我就给你们讲讲修行之路吧。”
老陆随即便干了一盅酒,娓娓道来。
所谓修行之路,便是真气修行中所划分的不同派系,先前提到的四大修炼派系分别为:炼体魄,炼精神,炼技法,炼灵魂。在云端帝国的记录的真气之理学中,这四大派系分别称为:炼体,修神,御器,锻魂。
这四大派系之中有单一修行追求极致之人,也有融会贯通兼修杂术之人,在真气启灵和觉醒的这两个阶段,专修一门会更有利于自身真气的筑基。
炼体即是体修之人,修炼真气以锻体。拳师,罗汉,行者,工匠等通常是炼体之人。
修神即是术修之人,修炼真气以磨砺精神,博闻强识,一气化三清,修成天地人三格,凝实精气神三魄。学者,符师,法师等乃是修神之人。
御器即是苦修技法之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槊棒矛耙,十八种兵器有十八种兵器的御器之法,万法皆是自我的道的认可。几乎中州牧的全体人员都是御器之人。
锻魂即是以真气修行灵魂之人,真气源于灵魂,滋养于身体,游身于大道之中,锻魂之人反其道而行之,不刺激真气的锻炼,更多的去冶炼灵魂层面的力量。
四大派系中,御器中人千千万万,锻魂之人凤毛麟角,炼体之人苦中修行,修神之人追寻大同。
“林霄家的姑娘,我能感觉到你已经拥有了剑势,应该是在剑意的领悟上栽了跟头吧。”
老陆一句话就将林若的问题点了出来,林若是有些惊讶的。
“想必是师傅同您说了什么。”
“不不不,他不会和我说你们的事,我是观察出来的。”
石桌上的菜已经被吃的差不多了,胡月用手托着下巴听得还挺认真,杨铭在用不知道从那捡的竹签子剔牙。
“你的周身真气颇有云霞之气,五行属木偏水,跟胡月丫头不一样,你是相生偏向,天乾录以至阳化万物皆所共融,分化五行,以木水之气编纂天虹剑法,这套剑法多少有点跟天乾真气不搭调。”
“但是这不能否认天虹剑法的威力,大成的天虹剑法一招一式皆有锐不可当之气势,以温润滋养锐利,以平和凝练锋芒。有句话说的哈,剑法强不强,意势两道杠。”
“你的呼吸吐纳,一举一动之间透露着一种锋利的势,但是这种势是被你的温润和平和收敛住的,就像一把剑鞘,收住了宝剑的锋芒。”
老陆比划了一下收剑的动作,随后轻轻地比划了拔剑的动作。
“但是,单有势,剑意不足仍然不能称为宝剑,你想凝练的剑意也是内涵锋利的,这样与你的势是相互加持的。”
林若点了点头,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并且他已经窥探到了一些门道。
“嘿嘿,这样你确实有可能成功,但是嘛,无法成就圆满。”
“请师叔赐教。”
林若虽然语气平和,但是心中十分希望能够得到老陆的指导,毕竟,这位满身酒气胡吃海塞的人,可是当初云端帝国年青一代的最强者。
“何为‘极’?”
林若想了想,摇了摇头。
“林若不知,请师叔解惑。”
“极,就是生生不息,轮回不断,否极泰来,相辅相成。”
陆城说完,杨铭剧烈的点头,这个道理他倒是最早明白的。
“没必要再去追求锋利的剑意了,你的剑势已经足够锋利,何必再去追求更高一层的锋利呢?虽然有些白痴拼尽一生都想要去追求极致的锋利,可是就算是突破了穹顶,最终还是迷茫再浩瀚之中。”
“你要追求的不是锋利的极,而是自己的极,自己的极,就在生生不息之中。”
杨铭挠了挠头,胡月都快睡着了,但是林若懂了。
九月的夜晚已经开始转凉,天恒山上夏虫最后的鸣叫也终究是落幕散场,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弯钩小月牙牵住了黑夜的手,慢慢的从天边到天空。
林若第二天就进入了闭关状态,殊不知,这一闭关,就是一个月。
眼看着,与中州牧联合进行的堂试,即将拉开帷幕了。
……
中州,密云。
中州有八郡,而中州牧也就有八旗,密云,平谷,子房,梁川,双鹿,承山,里唐,怀河。陈金拓少将军所在的密云旗位于中州的东南方向,正与北乾相接。
中州牧下设八旗四家,八郡所在地即是八旗所在,四家分别为:隐家唐门,墨家莫门,兵家孙门,法家韩门。四家中人分别在八旗不同部门任命,四家基本也就是中州牧的兵工厂了。
密云旗将在两月后参加同天恒山共同进行的比试切磋,这自然在密云旗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
许许多多的中州牧年轻一代跃跃欲试,想要和天恒山的同龄人在天下大比之前好好赛上一赛了。
“莫图,听说你的弟弟莫林也要参加这次比试啊。”
少年营帐里,五个少年正在讨论这次与天恒山的比试。
“那小子弱得很,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摁在地上。”
那个被称为莫图的少年比划出了一根小拇指,惹得几个少年都捧腹大笑。
“就是嘛,天恒山已经不行了,除了那个当年火的不行的陆城,天恒山的弟子已经好几届大比都没拿好名次了。”
“这比武斗法这种事儿还是得看咱中州牧啊!”
“上次大比,前三甲都是咱中州牧的,兄弟们,这次去天恒山比试可不能丢人啊。”
“唐鑫老大,你怎么看?”
五个少年里,唯一一个坐在自己床榻上修行的少年缓缓地睁开了眼,这个少年的脸上有着一道巨大的疤痕,一看便知是战争带来的创伤,身体如同壮硕的公牛一样,不对,如果真的有一只公牛想跟他挑衅的话,恐怕一拳就会被他打成牛肉饼。
“天恒山出了个小厨师,把麓仙宫那个玩符箓的小鬼给揍了,你们知道么。”
“那个何东没什么本事,上次莫图和他过过招,也就是咱们新兵营里中流的水平。”
唐鑫没有理会说话之人,反而是看了看莫图。
“莫图,你觉得何东水平怎么样?”
“玩符箓有一手,就是有点手忙脚乱的,水平还可以。”
“你能控制自己真气在不到觉醒的水平,毫发无损的把何东打败么?”
莫图愣了愣,冷静的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
“李岩,你能么?”
方才说话的少年也沉默了。
“方辞,韩越,你俩难道能?”
两个刚才看笑话的少年此时也不再笑了。
“说什么天恒山不行了,你真的觉得我们真比八大家的弟子强很多么?”
唐鑫活动了活动脖颈,卡拉卡拉的骨骼声音十分清晰。
“何东,本来是唐门的外门弟子,后来蓬莱道长特地来我们隐家,挑了这小子去麓仙宫,一个被麓仙宫掌教看中的人,输给了一个真气启灵的小厨师?你能信么?”
唐鑫一说,众人哑口无言。
“我曾听说,天恒山三代中陆晨一手天乾造化拳大开大合,林若一手天虹剑法举世无双,我以为这两人就是天恒山最厉害的三代弟子了。”
“居然还有个小厨师,轻轻松松拿根儿棍子,就把何东给收拾了。”
“我很好奇,十分好奇他们这几个人。”
“千万不能大意,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我们隐家的老祖反复叮嘱我的。”
唐鑫说到这里,脸上的刀疤又隐隐作痛。
“我今年17岁,十五岁时我大意了一次,结果在沿东剿匪时,我失去了我最好的兄弟,并且我落了疤。”
“不能大意,千万,不能大意。”
唐鑫说完,便走出了营帐,密云旗的营帐外刮起了大风,吹得大白杨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吹得马厩里的马不停地嘶叫,吹得巡逻的将士扣上了面罩。
可那风吹不没唐鑫脸上的疤痕,也吹不没他心里的阴霾。他死死攥着的手中是一块护符,在护符的丝带上,用镌秀的字体写着一行小字。
“送给林念哥哥。——林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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