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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细雨声衬得乾清门附近尤为安静,连吸进鼻腔的空气都沉闷而压抑。
守在乾清宫门外的几名禁军如磐石般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与周围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的王亲朝臣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静一动。
片刻后,礼亲王打破了沉寂,神情坚定地沉声道:“你们在这里继续求见皇上,本王这就出宫去见阿玦。”
“……”
“……”
“……”
其他人神情各异地面面相看,顺王清清嗓子,率先开口道:“可是宸王府已经被禁军围住了……”
“无妨。”礼亲王不以为意,挥挥手道,“除非禁军要造反,不然还不敢对本王动手。”
礼亲王丢下这句话后,就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雾蒙蒙的细雨中,礼亲王越走越快,长随紧跟在身旁给他撑着伞。
这两天,从白天到黑夜,礼亲王都在牵挂着这件事,他已经想过各种可能性了,也衡量了利害关系。
过去这一年,皇帝与顾玦这对兄弟起过好几次冲突,都没有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但这一次显然不同,皇帝起了杀心。
皇帝肯定是有所“倚仗”的,也抱着势在必得之心。
礼亲王的眉心皱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如果说,今天皇帝仅仅是对顾玦一人下手,那么礼亲王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他也不会在这个挥手去见顾玦。
但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了,皇帝不光是要对付顾玦,竟是连太子也要一起对付!
在这种局势下,自己到底该站在哪一边,礼亲王的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心情沉重。
思绪间,礼亲王步履匆匆地来到了午门外,上了王府的马车,马车载着他赶往朱雀大街,车夫的挥鞭声一下接着一下。
按照律法,京城的街道上若无特例是不准奔马的,但现在是非常时刻,礼亲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让车夫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宸王府。
幸好,下雨天本来街上人就不多,马车一路通行无阻,飞驰过几条街道,等礼亲王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时,宸王府就已经到了。
宸王府外,依旧被一众身着铜盔铁甲的禁军将士重重包围,宽阔的朱雀大道上,除了这些禁军外,空无一人,也因此显得礼亲王的这辆马车分外醒目。
马车一到,就被两个高大威武的禁军将士驱逐:“去去去,闲杂人等即刻离开!”
“如果本王一定要进去呢!!”礼亲王一边说,一边挑开了马车的窗帘,语气冷然高傲。
对方一听马车里的人自称“本王”,心里咯噔一下。
这时,程校尉闻声而来,认出了马车里的礼亲王,客客气气地抱拳道:“礼亲王,末将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王爷莫要为难吾等。”
说话间,程校尉引着礼亲王的目光往东南方看了一眼。
礼亲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康鸿达,眯了眯那双因为年老有些耷拉的眼眸,嘴角抿出一道不悦的直线。
对于康鸿达这个人,礼亲王素来没什么好感,现在更甚,康鸿达是京营总督,这次禁军出动也是听从他的指示。
礼亲王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康鸿达在皇帝的面前挑唆了什么。
否则,皇帝都病了两个多月了,这段时日,皇帝既无力再理国事,也没见过几个朝臣,皇帝怎么会突然就下令禁军围了宸王府呢?!
康鸿达是罪魁祸首的可能性很大。
礼亲王也不再跟程校尉说话,反正对方也做不了主,他放下了窗帘,干脆下了马车。
自皇帝病后,礼亲王也曾去见过皇帝,发现皇帝不仅是身子虚弱,连性情也变了,从前皇帝就听不进不合他心意的良言,现在变得比从前更加的偏激。
虽然礼亲王跟皇帝也就是道了几句家常,却已经能从皇帝寥寥数语中听出他言语中深深的恐惧,那是一种对暮年、对死亡的恐惧。
礼亲王扶着长随的手,下了地,一袭五爪九蟒袍昭显着他高贵的身份。
之前礼亲王躲在马车里,康鸿达还能当没看到礼亲王,可现在,他就避不过了。
康鸿达悠然朝礼亲王走了过来,唇角含笑,潇洒自若。
礼亲王直直地望着康鸿达,以皇帝现在的状态,康鸿达想要哄得皇帝对顾玦和太子出手,再容易不过了,毕竟顾玦和太子有皇家血脉,他们的年富力壮是皇帝此刻最渴望却不可得的东西。
“王爷。”康鸿达含笑对着礼亲王揖了揖手。
“康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礼亲王开门见山地问道,平日里亲和的面庞上此时不苟言笑。
面对礼亲王的质问,康鸿达依旧眉眼含笑,从容自若,解释道:“宸王私自调兵进京,并令玄甲军和禁军动手,人证物证俱在,宸王分明是想谋反!”
“不过,宸王素有贤名,康某也想给宸王一个分辩的机会,一早到此想见一见宸王,可宸王府拒不开门!”
“宸王真是好大的派头!”
康鸿达叹息着摇了摇头,脸上没有分毫的怒色,如往常般风流倜傥。
礼亲王懒得与康鸿达争辩,只是指着王府大门道:“本王要进去!”
康鸿达笑了笑,伸手对着礼亲王作请状,笑容温润如春风,通情达理地说道:“王爷既然想进去,康某自然不会阻拦王爷,只看宸王让不让吧。”
礼亲王话都懒得跟他多说,拂袖而去,一直走到一侧角门前。
他的长随抬手叩响了角门,表明了身份。
很快,那道角门就被人从内打开了,门后是一个身形精干、眸中精光内敛的中年人,恭敬地请礼亲王进去。
说完后,中年人锐利的目光穿过礼亲王,落在后方两丈外的康鸿达身上,声音拔高了三分:“康大人若是要进来,也请吧。”
中年人相貌平凡,皮肤黝黑,若是放到人群里,根本没人注意,可就是这么个看似平凡的人,浑身却有股子不卑不亢的气质,望着康鸿达的目光中既没有对上位者的敬意,也没有丝毫的怯意。
康鸿达手里的折扇停顿了一下,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出了一种挑衅的意味。
他目光一转,气定神闲地迈出了步伐,道:“那康某就随王爷一起吧。”
他跟在礼亲王身后穿过了角门,两个贴身侍卫如影随形地跟在康鸿达后方,但被拦下了一人。
“康大人!”后面那个被拦在王府外的方脸侍卫不由喊了一声。
见状,康鸿达也不在意,豁达地笑道:“两国交战,尚且不杀来使,我信得过宸王殿下的人品。”
康鸿达的这句话不仅是说给拦门的中年人听的,也是故意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
顾玦这个人一向极度自负,好名声,他是不会杀自己的。
于是,那方脸侍卫就退下了,康鸿达和礼亲王继续往王府里面走。
来外仪门迎接二人的是王府长史程林华。
“王爷请,康大人请。”
程林华礼数周到地给他们引路,一直把人领到了外院韶华厅的正厅。
顾玦照旧是一袭月白的宽松道袍,正在檐下修剪一盆一人高的冬青盆景,锋利的剪子轻轻松松地剪下多余的枝叶,咔擦,咔擦……鞋边零落地散着冬青树的枝叶。
沈千尘笑吟吟地在一旁给他打下手。
其实,她也没什么好做的,也就是偶尔递布帕给顾玦让他擦拭剪刀的刀刃而已。
看着檐下神态闲适的夫妻俩,礼亲王不由愕然,没想到侄媳也在这里。
沈千尘也看到了礼亲王,优雅地上前了两步,对着他盈盈一福:“皇叔。”
她很乖地对着礼亲王问了好,只把康鸿达当做了空气,既没看他,也没与他说话。
康鸿达根本就不在意沈千尘的无视,但审视的目光还是在她身上转了转。
她既然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证明了她在宸王府的地位,在宸王心中的地位!
想着,康鸿达的指腹在扇柄上摩挲了两下,很快走到了顾玦跟前,只跟他见了礼:“宸王殿下真是好雅兴!”
他的神态与语气亲切熟稔,若是不知情的人,怕是会以为他们是知交好友。
顾玦又用剪子剪下了一段枝叶,这才朝康鸿达看来,语声淡淡:“比不上康大人。”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彼此对视着。
康鸿达唇角含笑,只是笑意不及眼底,眸底寒芒如电。
顾玦眼神清冷幽深,宛如浩瀚夜空,高不可攀。
时间似乎凝固了一瞬。
忽然间,康鸿达动了,把折扇从右手交到了左手,脸上露出动容之色,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感慨地叹道:“王爷从前可不是这么谦虚的人……”
话没说完,康鸿达的右手飞快地抽出了腰带中的软剑,柔软如蛇的软剑轻轻一抖,抖了开来,寒光闪闪的软剑如闪电般朝顾玦刺了出去……
他出手太快了,快得礼亲王猝不及防,瞪大了眼睛。
顾玦连眉梢都没动一下,顺手用剪子一挡,轻而易举就挡住了对方的这一剑,软剑与剪子相撞,发出“铮”的一声,与此同时,顾玦的左手从惊风手中的剑鞘中抽出了一把长剑,左手娴熟地甩了个剑花,剑尖上划出点点寒星,顺势朝康鸿达的胸口扫了过去。
康鸿达只能退了两步,避开顾玦的攻击,微笑道:“说来,康某也有好些年没和王爷切磋一下了。”
他谈笑风生,仿佛他方才不是在偷袭,而是真的在切磋一样,一边说话,一边将手里的软剑圈转,对着顾玦拦腰横削,大开大阖,凌厉狠辣。
他的剑法透着一种刀法的霸道。
顾玦依旧左手执剑,反手挡下,游刃有余。
他的剑法亦刚亦柔,快捷灵巧,招式如行云流水,让接招的康鸿达心惊不已:今天以前,他根本就不知道宸王居然还能使左手剑。
康鸿达的贴身侍卫紧张地看着两人对招,不敢上前。
他不动手,这就是一场“切磋”,更何况,王府的其他人也没动手。
在一片寒光闪烁的剑影中,康鸿达笑容渐冷,嗤笑道:“皇上一直都深信宸王殿下受了重伤,即将性命不保,看来宸王殿下一直在误导皇上。”
“以宸王殿下这身手,哪里像是命不久矣!康某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串通了玄净,就为了降低皇上对你的戒心!”
“连这桩婚事都是你算计来的,对不对!!”
康鸿达眼底掠过一抹冷芒,手里的剑没停下,短短几句话间,已经和顾玦对了好几个回合。
直到此刻,他才算想明白了。
原来如此,顾玦与沈千尘的这桩婚事根本是顾玦想要的,是他串通玄净让皇帝主动赐了这个王妃给他,这旨赐婚是顾玦给皇帝下的套,而皇帝上钩了。
所以,当初顾玦才会这么轻易地接受了这门亲事,甚至还亲自去永定侯府迎亲。
这么一想,连宸王妃身上的不合理之处也可以解释了。
难怪这个传闻中性情懦弱的永定侯府二姑娘会这般厉害,且对顾玦忠心耿耿,协同顾玦把皇帝逼得一步步败退!
因为这个女人本就是顾玦看中的!
礼亲王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就朝沈千尘望去,眼神复杂。他与沈千尘们早在顾玦与康鸿达动手的那一刻起,就退避到了正厅内。
沈千尘:“……”
沈千尘木着脸,简直不知道从何反驳起。
康鸿达手里的软剑使得更快,招招狠辣。
他笃定地断言道:“所以,也是你让玄净在皇上的丹药里下了毒吧!!”
康鸿达说的这些话全都是故意说给礼亲王听的,尤其是这最后一句,他是要借着礼亲王来告诉宗室,是顾玦先有了反心,是顾玦给皇帝下毒,皇帝这次才会出手。
康鸿达是在警告宗室王亲,将来顾玦定罪时,不要再多事!
“顾玦,你是要谋反吗?!”康鸿达直呼其名,把顾玦视作乱臣贼子。
“谋反的不是本王,是你。”顾玦从容地将长剑反撩,疾刺康鸿达的脖颈中心。
康鸿达斜身闪开,只能从檐下的那几阶台阶退下,直退开了一丈远。
从檐下退出,康鸿达就置身于绵绵细雨中,身上似是蒙上了一层雾气,呼吸急促,略带几分狼狈。
但他嘴上还是义正言辞地说道:“康某是奉了圣旨行事。”
他有圣旨,所以,公理就是站在他这边,他就是正义的,顾玦就是乱臣贼子。
顾玦左手的长剑斜斜地垂下,连呼吸都是那么平稳,仿佛方才的那几招不过是牛刀小试。
“我顾玦要做什么,还需要靠一个道士?!”顾玦似笑非笑勾了下唇角,近乎无声地轻笑了一下。
这一笑轻轻浅浅,也不知道是在笑玄净,还是在笑康鸿达。
楚千尘“噗嗤”地笑出了声,笑靥璀璨,笑声清脆明快,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似的,笑得不可自抑。
“……”康鸿达的右手紧紧地握着软剑的剑柄,手背绷起,右手中蓄满了力量,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细雨渐渐淋湿了他的头发与衣裳,康鸿达浑不在意,就这么立于细雨之中。
他冷冷地看着屋檐下的顾玦,毫不示弱,不答反问:“顾玦,你真以为一切尽在掌控吗?!”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他根本就没指望顾玦回答,在停顿了一下后,就接着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尽在掌握的样子。”
“从前到现在,都是这样!”
康鸿达的声音不高不低,近乎一字一顿,语调维持得很稳,可是字字句句压抑着一股汹涌的怒意。
康鸿达不喜欢顾玦,从来就没喜欢过。
有的人好像天生就是来碾压其他人的,康鸿达也曾有过年轻时意气风发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却被那个十五岁的九皇子生生地往脸上打了一巴掌。
二十五岁的他惨败在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剑下,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先帝御前。
时至今日,很多人都已经忘了那件事,但是康鸿达自己不会忘。
当年若非因为他束手束脚,生怕伤了身为九皇子的顾玦,他也不会输!!
想起这些令人不悦的往事,康鸿达周身释放出一股阴郁的冷气,与之前潇洒自若的样子判若两人。
“顾玦,你想剑走偏锋,那也得有剑,若是剑不随你想得那样做,又怎么样?”他明明立于石阶之下,比顾玦矮了一截,神态语气却是高高在上,倨傲无比。
他抖了下手里的软剑,雨丝随着软剑这一抖四溅开去,剑身发出响尾蛇般的声响,就像是一尾盯上了猎物的响尾蛇,令闻者不寒而栗。
他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笑吟吟地缓缓道:“呵,让我想想,你手上有什么筹码。”
“宗室?”
“你的身份?”
“你手下那些忠心耿耿的将士们?”
“还是玄甲军?”
他一点一点地往下说,如同一个胆大心细的赌徒在衡量对方置于赌桌上的那些筹码。
这本就是一场赌上了命运的豪赌!
“你自以为能把控人心,能让所有人都对你忠心不二,但是,你忘了,人心最难看清。”他仰首嗤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轻蔑,几分自信。
他从二十五岁时就醒悟过来,知道自己并非天之骄子,可是顾玦的这二十几年过得太顺遂了,顺遂得理所当然就觉得他下头的人就该无怨无悔地追随他,臣服他!
可笑,可叹,更可悲!
忽然间,康鸿达觉得自己也许该感激顾玦,感激他打了自己一巴掌,也打醒了自己。
“人心啊。”顾玦轻叹着说道,却是笑了。
他的笑容云淡风轻得仿佛康鸿达根本就映不到他眼中,这一笑像是在叹息,在怜悯。
不知为何,康鸿达因为顾玦的这个笑心生一种古怪的感觉,后颈上的汗毛倒竖了起来,几滴雨水顺着脊背流入他的后背,湿了一片的中衣黏在他后背的肌肤上。
这种又湿又黏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顾玦声音清冷地又道:“这句话也还给你,人心最难看清。”
康鸿达:“……”
康鸿达薄唇紧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莫非是他算错了什么吗?!
或者,他还是算错了云展?
下一刻,康鸿达又自己否决这点,不可能,如果云展忠于顾玦,就没必要亲手递给自己这么大一个把柄!
云展那边不可能有变。
会后悔的人是顾玦,他会后悔把破局之力放到了云展的身上!
不知不觉中,这场雨停了。
天空中依旧是阴云密布。
几滴雨滴顺着康鸿达的面颊往下滑,他湿哒哒的鬓发黏在皮肤上,狼狈不堪,可他的眼睛却是灼灼发亮。
雨停了,老天爷果然是站在他这边的!
康鸿达定了定神,眼睛更亮,宛如他手中这把闪着寒光的软剑。
他用一种胜利者的眼神注视着顾玦,朗声宣布:“顾玦,你涉嫌谋逆,我奉了圣旨,已经命禁军拿下玄甲军,违令者死!”
“现在,你还有什么底牌呢?”
一旦没有玄甲军,顾玦就不过是被折了翅膀的鹰,不足为惧。
康鸿达就等着看顾玦脸色大变的样子,然而,惊呼出声的人却是礼亲王。
“你说什么?!”礼亲王脱口喊道,面色大变。
他来宸王府是想和顾玦商量一下对策,怎么也不想闹到两军对垒、自相残杀的地步,可现在康鸿达的意思是,禁军已经前往丰台大营了?!
那就等于是兵临城下,箭在弦上,这一战在所难免了!
局势怕是要控制不住了。
礼亲王的心骤然沉到了谷底,四肢发寒,如坠冰窖。
雨后清凉的风徐徐地吹着,夹着些许青草味与泥土味,京城的街道上、城外的官道上以及京郊的空气中都弥漫着同样的味道,也包括丰台大营。
此时,丰台大营已经被黑压压的禁军团团包围了。
玄甲军在京中的总共只有六万人,而驻京的禁军三大营就有足足十几万,双方的兵力对比悬殊。
楚云逸从昨日就到了这里,现在也没离开,依旧与苏慕白在一起。
两人站在高高的哨楼里,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处的禁军以及下方的大营。
营地中,周围一队队将士们来去从匆匆,却又有条不紊,步兵与骑兵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待命,有的持弓,有的持长枪与盾牌,有的握刀……
每个人都是严阵以待,随时都可以出战,营中的气息也与往日里截然不同。
楚云逸从上方俯视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军营,周围着种开战前的紧张气氛也感染了他,让他血脉偾张,跃跃欲试。
去年底,他也曾跟随一队玄甲军出京,参加了实战训练,还立了功,当时,他还颇为得意,以为自己已经很能耐了,但现在看来,他却忍不住怀疑他们那会儿该不会都是在让着他吧。
楚云逸看了看天空,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有些激动地问道:“苏大哥,雨停了,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说到“我们”时,楚云逸的眼睛亮了几分,感觉自己也是玄甲军中的一份子。
苏慕白依旧穿着平日里的直裰,儒雅斯文得不像一个武将,与周围那些身着玄色甲盔的将士们格格不入。
苏慕白淡淡道:“反杀。”
楚云逸咽了咽口水,再问:“是要杀回京城吗?”
明明说着有点像是谋反的话,但为什么他就觉得那么激动呢,小心脏在胸口怦怦直跳。
他期盼地看着苏慕白,下一刻,却见大营的后面升腾起了缕缕浓烟。
是着火了!